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反賊之所以屢剿不絕,複而起叛。
【零↑九△小↓說△網】哪怕雖剩寥寥數騎,可瞬間又死灰複燃,雄雄壯大,何也?
”
秦浩明心情悲痛,偷偷瞄了崇祯一眼,哪裡想到崇祯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頭微低垂,秦浩明咬咬牙,慷然而道:“其間故有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然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糧食、兵饷一日未決,則平叛之日遙遙無期,亦不可絕!
所以,首要必須解決糧、饷,如此方為解決之道。
”
崇祯臉上陰晴不定,秦浩明講得可謂有些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是谕制,可說的全部是實情。
“秦愛卿言之有理,朕也知曉。
朝廷已經拟定增加練饷,暫累吾民。
然年年大戰,天災不斷,依舊入不敷出,奈何?
”
崇祯意興蕭索滿臉的無奈。
大明現在進入一個惡性循環,越打仗,越加饷,越加饷,越打仗。
同時天災不止饑荒不斷,擺在禦案上的奏疏鋪天蓋地,全國都有。
其中山西、河南南陽饑荒尤為厲害。
時饑民無糧,隻得食樹皮、草葉。
樹皮、草葉盡,乃人相食。
唐王朱聿鍵奏河南南陽饑,甚有母烹其女以食者。
崇祯無奈,乃下诏發三千五百金赈濟山西、河南南陽,并免山西受災州縣新、舊二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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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增加練饷請慎重!
請聽微臣細細述之!
”
秦浩明急忙大聲叫道。
必須盡力阻止征收練饷,三饷的加派加速了大明的腐敗﹐使激化的社會矛盾更趨尖銳,這是大明滅亡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三饷是指遼饷、剿饷、練饷。
崇祯十年,遼東戰事未平,而國内農民起義又成燎原之勢。
為了撲滅起義軍,兵部尚書楊嗣昌建議朝廷增兵增饷,
所拟數額是增兵十二萬、增饷二百八十萬兩,是為剿饷。
原定以一年為期,但至崇祯十二年,農民起義雖遭挫折,但遠未被平定。
而此時遼東的戰事又疊遭敗績,建奴一度攻陷濟南,破城池五十餘處。
大明兩面受敵、深感兵力不足,不少廷臣建議訓練邊兵。
楊嗣昌制訂了練兵七十三萬多人的龐大計劃,并得到崇祯皇帝的準旨。
為了練兵,又要增饷,于是下令征收練饷,征收四百萬兩。
需要指出的是,練饷加派不僅累及田賦,還加征關稅、鹽課、契稅、典稅、贓罰銀等稅種。
加上崇祯四年征收的遼饷,就是所謂的三饷。
滿清入關之初,多爾衮曾大義凜然地指責說:
“前朝弊政厲民最甚者,莫如加派遼饷,以緻民窮盜起,而複加剿饷,再為各邊抽練,而後加練饷。
惟此三饷,數倍正供,苦累小民,剔脂刮髓。
”
然後又擺出一副悲天憫人惺惺作态的姿态,稱“自順治元年為始,凡正額之外,一切加派,如遼饷、剿饷、練饷及召買米豆盡行免除。
”
然而,事實的真像是不僅沒有免除三饷,而且還在順治年間食言自肥,恢複了明朝剿饷,并且多加賦五百多萬兩。
鞑虜兩面三刀禍害華夏之深,有此可見!
崇祯臉色一沉,毫不客氣大聲斥道:“胡言亂語,先前說首要必須解決糧饷,現在又要停止增收,那糧饷從何而來?
”
秦浩明心中氣苦,崇祯翻臉比翻書還快,起先還春風和煦,立馬疾言厲色,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皇上,這也是微臣所說叛賊屢剿不絕的原因。
”
崇祯雖然發怒,但出于良知,該講的還是要講清楚。
大丈夫,做到無愧于心即可!
秦浩明低着頭,索性不看崇祯的臉色,快速的說道:
“反賊和大明不同,靠劫掠為生,打到哪裡,廢除三饷就實行到哪裡。
而我大明恰恰相反,控制哪裡,三饷就收到哪裡。
作為大明臣民,就必須要交三饷。
跟随反賊,則不用繳納。
民不聊生,三餐無以為繼,自然隻有反之。
此為其一!
其二,微臣以為若是要收,直接用畝來折合紋銀非常不恰當!
土地有肥沃貧瘠,産量各不相同。
江南之地肥沃,一畝可以算一稅畝,而西北之地苦寒,則要七、八畝才是一稅畝。
從江南承平,反賊俱在西北之地,當知微臣所言不虛!
其三,田多者賦輕,産少者賦重!
那請問皇上,田多者是何人?
田少者又是何人?
”
既然崇祯發怒,秦浩明也不敢賣關子,一二三把事情講完,便默默地肅立一旁,先看崇祯的反應再說。
崇祯坐在龍椅上,默然無語。
看着秦浩明倔強的樣子,仿佛依稀看到自己當年剛剛登基,想要蕩滌一切塵埃,還大明一個朗朗青天。
“張官設吏,原為治國安民。
今出仕者專為自身籌謀,居官有如是彼此貿易。
催錢糧先說火耗多少,完成正額後又要貪腐。
甚至已經減免了他們的稅賦,卻還是悖旨私征。
阿堵物違心,便取而無道。
又如勳戚不知厭足,縱貪橫了京畿。
鄉宦滅棄道德傳統,肆意侵淩于闾裡。
納無賴為爪牙,受奸民之投獻。
不肖官吏,畏勢而曲承。
積惡衙蠹,生端而勾引。
嗟此小民,誰能安枕?
此間種種,朕緣何不知?
奈何大明兵鋒不斷,幾無片刻安生,如何有時間整頓官場頑疾?
”
執掌朝政多年,崇祯如何不知道秦浩明所說的問題和弊病。
索性把他不敢講的諸多問題,也一一列舉出來。
知道原因不難,難的是解決的辦法。
他今天倒要看看眼前這個初入官場的年輕人,有何新意?
是否跟朝廷上其他官員一樣,光說不做。
崇祯原原本本把問題抛出來,反而讓秦浩明怔住,真是小觑了崇祯啊!
敢情人家什麼都知道,并非自己想的一樣,認為他久居深宮,被下面的官員所蒙蔽。
“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事!
切不可泥古不化,不顧現實,錯看了形勢。
三饷不是不能征,而是要依據道府不同情況,區别對待。
不過微臣以為,與其因為征收三饷幾百萬兩紋銀,鬧得天怒人怨,還不如從大明鄉紳富戶手裡想辦法,才是關鍵所在。
”
初生牛犢不怕虎!
再加上秦浩明原本對皇權的敬畏就不是太大,崇祯既然把面紗抛開,他有什麼好遮遮掩掩?
在秦浩明看來,崇祯征三饷是絕望中的反擊,内部農民起義跟外部的建奴入侵已經讓大明的經濟拖垮。
平時藏富于民,但真到關鍵時刻需要取富于民的時候,卻幾乎沒幾個富甲商豪出來慷慨解憂。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