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看,這就是咱們龍家的‘雪珑堂’”龍老爺子看着那兼并四家、門面宏闊的店鋪,比旁人家大了一倍的牌匾,連連點頭,這很龍傲天!
雖說在長安人眼中,他就是西北一隅的一個土财主,但這并不影響他睥睨天下的兇襟和氣魄,龍家,就得
有這樣的氣魄。
“喲!
嫂子來吧!
”
“龍嫂好!
”
“叫魚嫂!
”
“究竟是龍還是魚?
”
“本家姓龍,夫家名魚,龍也好,魚也好,都不算錯,計較什麼,難不成叫龍魚嫂?
”
“閉上你們的臭嘴!
”
劉老大向龍作作畢恭畢敬的打了聲招呼,結果後邊幾個小弟七嘴八舌,胡謅八扯,也是不清楚龍老爺子的身份,要不然也不敢嘻嘻哈哈如此放肆。
劉老大喝止了幾個不着調的小兄弟,領着他們巡街去了。
“魚嫂聽着像賣羹的,還是龍嫂好聽。
”
“魚躍龍門嘛,叫龍嫂也就捎上了魚嫂。
”
“魚,躍,龍,門!
我中國文字,真是博大精深,哈哈哈哈……”
“假秀才,哪兒精深啦,快說說看。
”
“沒什麼,沒什麼。
”
“屁!
我一聽你就不是好笑,一定有什麼樂子。
”
劉老大手下一衆拆遷城管嘻嘻哈哈地過去了。
龍作作一頭黑線,對龍老爺子解釋道:“那人是劉老大,一個粗人,手下也都是些潑皮痞漢,說話沒遮沒攔的。
”
龍老爺子不高興地道:“你怎麼認識這樣一班人物?
”
龍作作道:“小魚原本在西市署做市長的,這都是他的老部下。
阿爹有所不知,治理坊市,調教奸商,這些人才最得力。
”
龍老爺子不屑道:“粗俗不堪!
”
龍作作聽了,頓時替李魚顔面無光起來。
說話間,華林和陳飛揚施施然地走來,一眼瞧見龍作作,華林急忙一抖長衫,快步上前,兜頭一個長揖,唱喏道:“哎呀!
華林眼拙,未曾注意嫂嫂當面,嫂嫂外違大教,恕罪、恕罪!
”
陳飛揚那是一向自诩文化人的,忙也施禮如儀:“弟飛揚,見過嫂嫂!
兄長安好?
小侄安好?
”
龍作作頓覺榮光,瞧這倆人多有文化,剛才劉老大那一班人,都不好意思介紹父親在場,龍作作歡喜道:“都好,都好!
阿爹,這位是華林兄弟,這位是陳飛揚陳兄弟,也都是西市署裡得力的人物。
”
“哎呀,竟是令尊老大人麼?
”
華林趕緊一抖衣衫,兜頭又是一個長揖:“小侄華林,見過龍老丈。
”
陳飛揚忙也施禮:“早聞老丈不日抵京,尚未登門拜訪,罪過!
罪過!
”
華林道為:“聽兄長說,老丈一向于西北營生,一向生意大發?
”
眼前這兩個文化人兒也太文了些,弄得龍老太爺手足無措,忙也下意識地欠身還禮,學着與其他人生意時學過的幾句寒喧話兒道:“托庇,隻好度日!
兩位賢侄是西市署中官員?
年輕有為啊!
”
華林又是拱手作揖:“惶恐,惶恐,小侄不過是西市中區區一稅吏耳。
”
龍老漢趕緊欠腰還禮:“謙遜了!
謙遜了!
”
陳飛揚抱拳作揖道:“不敢當老大人贊譽,小侄不過是西市中一小小賈師!
”
龍老漢詞拙,抓耳撓腮道:“恭喜!
恭喜!
”
華林又揖道:“小侄二人還有公務在身,改日再登門拜訪,驚動起居!
”
龍老漢忙欠身還禮道:“歡迎之至!
”
陳飛揚抱拳道:“晚輩先行告辭!
”
龍老丈忙抱拳道:“慢走,慢走!
”
雙方你也彎腰我也欠身地又對施了半天禮,好不容易把這倆文化人送走,龍傲天憋出一頭大汗,心有餘悸地道:“還是方才那幾個粗俗漢子叫人輕松!
”
一語未了,陸希折領着幾個步伐矯健的漢子走過來,老遠看見龍作作,便是揚聲招呼:“李家大嫂,久違久違,身體康健如昔否,令郎君幾時過百天啊,抓周的時候……”
那大嗓門曾因一句“不好啦,小郎君又出事啦!
”折磨的李魚心驚肉跳,此時更是吼得龍老爺子惶恐不已,他忙對龍作作道:“我先去店中躲躲。
”
龍老爺子健步如飛,一頭紮進店去,直到陸希折與龍作作寒喧一番,告辭而去,忍俊不禁地進店來,才道:“這也是西市署的人?
”
龍作作道:“他倒不是,這人現在是西市雙女王麾下十六桁之一呢,位高權重,原本是魚郎手下一個侍衛。
”
龍老爺子聳然動容道:“李魚那小子在西市竟有這麼大的潛勢力?
”
龍作作發酸道:“何止!
楊大梁馬上就是他繼父,第五大梁早已是他……知己。
便是那良辰美景雙女王,與他都是關系密切的很!
”
龍老爺子登時發怒道:“你這丫頭!
本想誇你能幹,怎麼這麼愚蠢!
”
龍作作怏怏道:“這怎麼能怪我!
他原本就在西市做事,與那些人朝夕相處,我哪看得住?
幸好現在去了工部,那裡是絕不可能有女……”龍老爺子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斷然說道:“如此天時地利人和,隻開一家‘雪珑堂’,簡直是不知所謂!
爹決定了,遷來長安!
西市上,咱們多開幾家店鋪,買房置店,女兒啊,你這幾天注意四處走走,有
那出兌的店鋪早早搶下來。
爹這就去灞上轉轉。
”
龍作作瞠目道:“你去灞上做什麼,那兒也好開店?
”
“你這丫頭,還真是一孕傻三年!
”龍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她:“開店,是為了賺錢的,可是隻做個商賈,如果立起咱龍家的地位?
必須得有地,還得有大片的土地,那才能成為一方缙紳,與李家門當戶對,讓你這夫人的地位穩穩當當的
!
爹要當地主!
一定要做地主!
”
看起來有錢卻沒社會地位,還得巴結馬邑州那些土地主的經曆,給龍老爺子的刺激不小,做一個鄉紳小地主的執念,已經成了他接下來的最大追求了。
父女倆這廂商量着既發财又體面的未來美好時光的時候,李魚也正與吉祥商量着越來越近的婚期的一些籌備以及更長遠的一些打算。
李魚靠在榻上,吉祥惬意地枕在他兇上,午後的陽光從窗子曬進來,和煦地灑滿他們的身子。
窗外一叢鮮花,蜂蝶在其上盤旋,透着懶洋洋的氛圍。
李魚因為剛結束靈台的修建,所以得了三天的休沐,正好在家籌備一下婚禮的事情。
二人盤算了一陣,各種事情敲定的着不多了,便暢想更遙遠的未來。
吉祥道:“楊叔回來了,不過這兩天總躲着大娘,真看不出,他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這麼害羞。
”
李魚道:“楊叔若不是這般性情腼腆,何至于過了而立之年還不曾婚配?
不過,我們這些小輩兒總在身邊,應該也是令他們不自在的原因。
”
吉祥扭頭看向李魚,眸光發亮:“郎君是想……”
李魚道:“母親含薪茹苦撫養我長大,本來該承歡膝下,以盡孝心的。
但是我家情況特殊一些,楊叔來日也将有後,我們這一大家子住在這裡,楊叔雖不以為然,也不會生出什麼想法,終究有些不便。
”
吉祥欣然道:“我也正有這個想法,咱們這麼多人住在這裡,楊叔厚道,固然不會多想多說什麼,難免叫人指摘郎君,說你為了圖謀人家财産,生出許多龌龊的謠言來。
你如今身在官場,聲名不能不顧。
”
李魚啞然失笑,道:“這個我不倒不在乎,隻是不想有朝一日有了弟妹手足,讓母親暗暗為難。
嗯,咱們自已的宅子,早晚要置下的,你覺得哪兒好?
”
吉祥興緻勃勃地道:“首推當然是太平、善和、興道、務本四坊了,就在皇城前邊兒,你是官,上朝方便,那兒的地價也最貴,将來留給子孫後人,也是一份家當。
”
李魚失笑道:“你想得倒長遠,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替他打算,未必對他有用。
”
吉祥是這個時代的人,思想與李魚大不相同,不禁嗔道:“祖祖輩輩兒一直下來,每一代人除了光宗耀祖,不就是為了子孫後人?
哪能隻顧自家享受,不管後人死活?
”
李魚幽幽地道:“要是這樣的話,我該去幽州薊京,一口氣兒買它幾條街,等過個一千四五百年,咱們老李家可就發達啦。
”
“跟你說正經的呢,幽州那苦寒之地,誰去那兒買房置地呀!
”
吉祥嬌嗔地掐了李魚一把,道:“我說的這幾個地方,究竟行不行呀?
”
李魚搖頭:“一則,太貴,咱們家底還薄,買不起大的。
二則,那裡居住的盡是達官貴人,你能保證咱李家後人代代為官,如果不能出仕,混迹期間,這地早晚保不住。
”
吉祥想想,道:“那東西兩市旁的坊如何,那兒地價也貴。
”
李魚道:“之前在褚大将軍府,每日裡出行困難,已經折騰死人了,我可不想去那兒居住。
”
吉祥白了他一眼,道:“你這麼說,分明是早有主意了嘛,還問我,那你說哪裡好?
”
李魚道:“地方呢,當然不能太偏,還是得沿着朱雀大街兩側為宜。
不過不必太靠近皇城。
你看,蘭陵坊如何,距這延康坊也不遠,探望母親也方便,又是在朱雀大街邊上。
”
吉祥想了一想,點頭道:“不錯!
那兒我去過的,确實不錯。
”
李魚道:“成,那我就抽時間去那兒瞧瞧,現如今我在工部做事,起宅子的話,付個工本錢就行了,倒是能省下很大花銷,能買一幢大一些的宅子。
”
吉祥微微眯起月牙兒似的眼睛,呲着一口小白牙道:“你老說大的,大的,要那麼大幹嘛?
”
李魚“訝然”道:“你不喜歡大的?
”
吉祥氣鼓鼓氣地道:“人家當然喜歡大的,可是你就算買了大宅子,咱們家已經夠熱鬧了,你可不許再……”
她這裡說着,李魚已經抓住她的柔荑向下探去,吃吃笑道:“你喜歡大的就好,這麼大,可還滿意?
”
“要死了你,大白天的!
”
吉祥又羞又氣,狠狠抓了李魚一把,縱身逃下榻去,逃進院子裡。
桃花樹下,潘嬌嬌和楊思齊像一對受了驚的小兔子,嗖地一下跳開。
楊思齊讷讷道:“我……我的鋸子怎麼不見了,我去找找!
”
潘嬌嬌桃花上臉,讪讪然道:“我正要去買點菜,吉祥啊,今晚想吃什麼?
”吉祥滿面紅暈:“大娘随意,怎樣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