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您怎麼回來了?
”墨雲提着一個小籃子剛好出來,卻看見鄭春華獨自一人已經走到漱芳齋門口了。
“不去了,不太舒服。
”她直接走過墨雲,從她身邊擦身過去。
墨雲見鄭春華的臉色有點不對勁,便立刻轉身跟了上去,扶着鄭春華走回了屋子。
一連幾天,鄭春華怎麼也不再願意出去,無論墨雲怎麼勸,她都隻是坐在屋子裡描花樣子,或者就是去後面那間屋子的書房裡發呆,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這一日,墨雲去膳房給鄭春華提膳,沿着紅紅的宮牆走着,她自己也有點咳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鄭春華傳染的。
哎,跟着一個失寵的貴人,真是沒什麼前途了,還不如那些不曾得過寵的,至少不會被人盯着磋磨。
不光是鄭春華,就連伺候她的宮女太監出去也被那些管事的磋磨,這就是人性嗎?
或許鄭春華受寵的時候,墨雲出去難免得意了些,如今鄭春華失寵了,她們就因為當初的得意而不得不承受得意所帶來的巨大的落差。
咳咳咳……
前面有人擋住了墨雲的去路,她還未擡頭,隻看見一抹月白色的四爪金龍的袍角撞入她的眼簾。
“奴婢參見太子,太子萬福金安!
”墨雲想都不用想,立刻深蹲下去行禮。
“起吧,你是伺候鄭貴人的宮女?
”太子明知故問,這幾天他早就清楚了鄭春華宮裡頭伺候的宮女和太監的情況,而近日他是特意等在這裡的,等的就是這個宮女。
墨雲眼裡閃過幾絲慌亂,但又有幾分驚喜:太子怎麼會留意到自己?
然道,太子看上了自己?
想到這裡,墨雲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了……如今的德妃娘娘不也是被皇上看中,從一個宮女子爬到了四妃的位置麼!
殊不知,太子壓根都沒有看她,隻是問道:“那日,本太子在禦花園的假山邊碰見你們鄭貴人,瞧着好像身子不太舒服,是生了病?
”
墨雲心頭巨震一下,明白了剛才那番心思真是可笑,她不敢耽擱,連忙收斂起情緒,恭敬地答道:“啟禀太子,貴人她從冬天開始就一直咳嗽,太醫院裡的顧太醫來看過幾次,說我們貴人是受了風寒,再加上身子嬌弱,給配了一些藥吃。
如今已經春天了,可是貴人的咳嗽還是不見大好,時常時好時壞的。
哎,也是貴人如今,如今沒怎麼在皇上邊上伺候,所以那些人便不肯多送些紅籮炭了。
那些黑炭,燒起來不暖和,煙又大得很,貴人越聞越咳嗽,奴婢隻好不敢多燒。
可是不燒,屋子裡頭又冷。
”
墨雲一咕噜,将鄭春華為何從冬天開始就受風寒咳嗽一直咳到春天的原因說了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何要說得這般詳細。
太子一聽,皺了皺眉眉頭,後宮裡頭這些女子的恩寵,以及受寵和失寵之間的差别,他倒不是很熟悉,因為他一出生就是太子,是養在康熙身邊的,沒有人敢對他做那種跟紅踩白的事情,但是他也不是不知道。
“如今還有太醫去看麼?
”太子問道。
“沒有,我們貴人性子太軟,總也不想去麻煩人。
”墨雲低着頭說道。
“好,孤知道了,你去吧。
”太子一擺衣袖,轉身就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後面跟着一個小太監,撇了一眼墨雲走了。
待太子幾乎走得看不見身影了,墨雲才擡起頭,出了一口氣,隻見她自己臉上的紅霞還沒有褪去,所以她一直低着頭,不敢讓人看見自己的心跳。
哎,太子說話的聲音真溫柔呀!
他是關心貴人麼,要是……
墨雲再不敢想下去,連忙朝着膳房的方向而去了。
那廂,鄭春華正穿着一身淡綠色的旗裝坐在自己的書桌後,捏着一支細細的毛筆正專心緻志地描畫着鋪陳在桌上的一副湘妃竹圖紋。
在這後宮裡頭,多的是寂寞的女子。
她們或者抄經禮佛度日,或者描繪繡樣打發日子,刺繡這樣費精力和眼睛的活倒是沒多少人做。
鄭春華剛入宮的時候,還是很得康熙寵愛的,特别撥了漱芳齋給她住,沒有住在哪個主位娘娘的偏殿裡,也算自由自在。
可是,她失寵後,也沒有了任何人可依仗。
鄭春華描畫得有些累了,便停下來手,擡頭看看歲寒四友的窗外,看看那接天連日般的宮阙。
突然,一個身影闖入了她的眼眸。
鄭春華幾乎驚訝地差點就張開嘴叫出聲了,她看見對面重華宮的第二層一個窗戶大開着,正對着她自己的這扇窗戶。
而太子胤仁就站在那扇窗口,正盯着鄭春華這邊。
她也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能看清他眼裡的憐惜。
她的心盡然莫名跳得急速了起來。
“貴人,貴人!
”
突然,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打攪了鄭春華與太子的隔空相望。
她連忙低下頭,掩飾住自己心裡的慌張。
“貴人,太醫院的張太醫過來了。
說是要來給貴人請脈。
”宮女歡宜一臉潮紅地說道。
要知道這個張太醫可是太遠的最好的幾個太醫之一,今天居然能來給貴人請脈,是不是皇上交代過了?
貴人又要複寵了嗎?
“知道了,你慌慌張張這般做什麼。
”鄭春華努力使得自己的聲音保持像往常一般的甯靜。
她不由自主地側頭再去望那扇窗戶,可是窗口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歡宜看着鄭春華望着窗外,狐疑地問道:“貴人在看什麼?
”
鄭春華怅然若失般地歎口氣道:“沒看什麼。
”
說罷,她便扶着歡宜的手站了起來,随着她一通走下樓去了。
“見過貴人,貴人面色看起來可以,不知最近身子如何?
”張太醫一看見鄭春華下來,便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拱手行禮道。
“多謝張太醫挂心。
身子已經好了,隻是偶爾有些咳嗽。
”鄭春華回禮道。
“請貴人這邊坐,微臣給貴人把把脈。
”張太醫往一邊一退,讓鄭春華坐到主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