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德妃,那個永遠高貴冷漠疏離的額娘也有這樣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時候。
“十四弟自小不與兒子親近,讓他在兒子身邊做事情,未必能做得好。
這是其一。
其二,兒子能得到皇阿瑪的看中,特地留下來協助太子監國,多少人看着,容不得出一絲差錯,十四弟性子粗莽,年紀尚小,擋不住事情。
其三,十四弟一直與老八老九他們走得近,兒子暫時不能完全信任他能真地與兒子兄弟情深。
”四爺終究不忍心看着德妃傷心,隻好将從不會解釋出口的理由說了出來。
德妃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仍舊不解地說道:“十三也不比十四大幾歲,為何他,你總是想着提攜。
十四可是你的親弟弟。
”
四爺心裡暗暗歎了一聲,道:“十三也是兒子的親弟弟。
十三弟到底長了十四幾歲,且他與兒子一直心意想通,性格也率真誠實,兒子将一些事情交與他去辦,很放心。
”四爺知道這樣說,會令德妃不悅,可是他不得不這樣說。
果然,德妃平靜的眼底蘊藏着暴風來臨前的平靜,突然爆發道:“你走吧,本宮權當沒生過你這樣的兒子。
”
四爺的手又不自覺地蜷縮了起來,看着德妃别過臉去不再多看自己一眼,心裡卻是很難受,可是他做不到為了讓德妃高興,而真地去勉強讓十四跟着自己做事。
那将是他的失策,十四做不做得好且不說,與老八老九之間的關系那可是四爺最忌憚的。
“兒子告退。
還請額娘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兒子忙過了這段時間,再來看額娘。
”四爺不驕不躁,仍舊冷靜理性地說道。
德妃依舊别着臉,不願意在看四爺一眼。
四爺行禮,她也不願意接收,直到四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德妃才轉過臉。
“娘娘,您這樣苛責四貝勒爺,實在有失公允。
四貝勒也沒做過對十四阿哥不利的事情,不過是不能答應您希望他去做的那樣的事情。
”德嬷嬷終于開口道。
剛才這對母子針鋒相對,她也不好開口勸解。
“唉,德嬷嬷,老四是與本宮徹底地親近不起來呀。
其實這些年,本宮已經在盡量去與他和解,可是為什麼他的心那麼冷,那麼硬呢。
”德妃自以為是地說道。
德嬷嬷看着德妃的側顔,心裡話卻有點不敢說了。
其實她也看得出來,德妃是過于偏袒小兒子了,忽視了大兒子的感受。
本來母子關系就不一般,德妃卻為了小兒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一些傷害四爺的話。
偏偏她自己還不覺得,還覺得是四爺冷漠無情。
那廂,四爺健步如飛,蘇培盛在後面幾乎是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去。
他也不敢勸慰,天底下沒有人能勸慰得了這對母子,天生地像是隔着肚皮似的兩個兄弟。
四爺突然覺得肚子餓了,便腳步一頓,對蘇培盛道:“直接去膳房吧,爺的肚子餓得很。
直接去那裡用膳吧。
”
于是,兩個人本來是預備沿着來時的路,卻改了方向,一轉身,往處在東後宮的最裡面的膳房走去。
四爺小時候也是生活在這裡的,他很熟悉這宮裡頭的每一條宮道,那條道路可以在那裡轉個彎,就能到達哪裡,哪裡可以抄近路。
于是,我們的四爺開始抄近路去膳房。
他和蘇培盛走那些宮與宮之間的夾縫,一會兒就穿過了幾座宮殿。
在這月色高照的夜晚,蘇培盛覺得有點陰森恐怖,可是四爺卻一點不為所動,好像興緻還特别高似得。
剛才明明在德妃的宮殿裡,母子倆幾乎都要鬧僵了,可是出來後的四爺盡然沒有不高興,反而像個孩子似得在這如迷宮一般的後宮裡穿梭。
突然,一道身影從四爺前面的宮道處一閃而過。
不過他還是看清了那個身影,是太子!
!
蘇培盛也看見了,他見四爺停住腳步,靜靜地不知在想什麼,便也不敢開口說話。
“走,去看看!
”四爺扔下這句話,便連忙跟了上去。
我的天,四爺要跟蹤太子爺!
蘇培盛心裡驚得不知道該如何說什麼了,隻好跟着四爺跟着前面的那兩個身影。
四爺也知道自己這樣跟蹤太子,如果被他發現,那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太子是儲君,未來的皇帝,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得罪太子,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
可是,太子這個時候如何會往深宮而去呢,他到底要做什麼?
四爺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這宮裡頭的每一條宮道,對于四爺來說,都早就爛熟于心了。
而對于一直就生活在這裡的太子來說,也是熟悉得如同自己家的後花園了吧。
太子一直在走夾道,一直避開着宮人,是害怕被人發現嗎?
四爺一路跟随着太子,穿過無數宮中的夾道,直到來到了西六宮的漱芳齋前。
太子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又往重華宮而去。
四爺看着太子主仆走進了重華宮,心裡頓時釋然了,原來太子是來重華宮。
四爺站在離重華宮大門僅有數步之遙的地方看着,正欲要轉身離開,卻看見兩道纖細的身影從另一側走過來。
四爺和蘇培盛站在陰暗裡,來者沒有看見他們倆。
可是四爺卻能接着重華宮門口的燈籠看清那兩個人,是漱芳齋的鄭貴人以及她的宮女。
蘇培盛一看那女子的樣子,又是穿着花盆弟子,便知道是宮裡的某位主子,此刻她居然披着鬥篷,扶着自己的丫鬟走入了重華宮!
四爺死死地盯着那扇關閉的大門,心裡的震撼使得他仿佛生了根一般釘在那裡不能動彈。
“主子爺,這,咱們?
”蘇培盛小聲在一旁說道。
“今日所見,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對任何人提及。
”四爺第一次在蘇培盛跟前忘了自稱爺。
“奴才什麼也沒看見,主子爺讓奴才說什麼,奴才就說什麼。
”蘇培盛立刻低頭道,心裡也沒來由地一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