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裡,蛤蟆拖蓮的銅鼎裡正餘煙袅袅,上好的檀香能讓人提神。
福晉一隻手拿着一根鐵鑰匙,一隻手拿着一把小鐵鍬,翹着赤金镂空琺琅護甲的手指正撥弄着爐子裡的香氣。
“南小院的那位要裡一個小花匠?
“福晉剛剛得知蘭琴院子裡新添了一個奴才,據說這次時她主動要求的,四爺親自吩咐了大嬷嬷的。
“是,是一個叫做'陳壽'的奴才,在花房伺候三年了。
老奴去問過海大由了,說是有一日鈕氏到花房散心,正是由這個奴才伺候的,估摸着是看他機靈,便收了過去。
“李嬷嬷道。
福晉将手裡的撥香的工具遞給一旁伺候的春柳,然後擡手将那些香往自己的鼻端撲扇了一下,隻見她閉上眼睛,狠狠地嗅了一下,隻覺得滿室留香了。
“去,讓海大由将這個陳壽的底細給我打聽清楚了,再來親自回禀。
“福晉睜開那雙帶着寒意的眸子,說道。
自然,蘭琴院子裡新添了一位奴才,其他人那邊也都像蒼蠅盯着有縫的雞蛋般,聞到了一絲臭味便絕不放過似的,都将眼睛盯在南小院。
顔玉得知自己責罰過的那個花匠盡然被蘭琴收為己用,心裡自是不高興了。
再說陳壽,自從聽了蘭琴交代的那個任務後,先是從認識雀兒的其他丫鬟嘴裡打聽了她不少事情。
雀兒也是内務府出生,家裡是一個被波及的小官宦之家,一場官場的傾軋導緻了她的幸福安逸的生活變成了伺候人的奴婢。
雀兒性子機靈,且又心思頗深,很得李氏器重。
李氏失勢後,院子裡的人都被四爺裁剪掉了,這個雀兒本可以留下,可是她自願出去了。
可見,雀兒對李氏的主仆之情并無多少,見李氏出事,趕緊就撤了。
打聽好這些後,陳壽對這個女子已然有了幾分了解了:心有不滿,對主不實。
準備好了後,這一日,陳壽領了蘭琴的腰牌出去了。
出來後,陳壽首先去買了一套十輛銀子的長衫馬褂蘇緞鞋換了。
俗話說,人靠衣衫,馬靠鞍。
這人首先入眼的還真就是所穿的衣裳和外貌。
經過一頓拾掇,等陳壽再從衣飾店出來的時候,他從一個伺候人的奴才完全就變成了一個清秀俊郎的佳公子了。
一隻手拿着扇子搖在兇口,還真有那麼幾分風流倜傥的麼樣。
“這位爺,您慢着點兒!
”一個略顯稚氣的聲音在車外傳了進來。
陳壽自是顧了一輛豪華馬車,不然,徒步走過來,可就不像貴公子了。
還未等他雙腳着地,立刻就有人搬了一個小杌子放在了他下車的腳下,并着一隻胳膊伸了過來。
陳壽卻也像模像樣地扶着那隻伸過來的胳膊,腳踏着小杌子,下了馬車。
“公子,裡面請。
看公子面生得很,許是第一次來?
”這迎客的小厮看起來也不像一般青樓裡的拉客的老鸨或者龜奴,滿臉地堆笑和奉承。
他雖然端着笑容,但絕不谄媚,殷勤卻很有分寸。
“嗯。
據說你們這裡的姑娘個個色藝雙絕,尤其一位叫做‘翠濃’的姑娘。
本公子是慕名而來,不知這位姑娘是否名副其實。
”陳壽自是秉着一股氣勢,隻用眼掃了一下書童一般的小厮。
“公子,翠濃姑娘雖然隻來了幾個月,但是她那一手的琵琶卻是一絕。
公子絕不會失望的。
裡面請!
”小厮扶着陳壽一路走進了藝館。
隻見一道人工挖成的“小溪”,将這座流傳在達官顯貴圈子裡的“紅樓”與凡俗的世界隔開了。
由着一座彎拱的木質的小橋連接着。
一般人沒有迎客小厮是不會走上那座小橋的。
換句話,這裡跟21世紀流行的“高檔會所”性質相同。
陳壽也見識過四貝勒府的繁華,自然對這場面也還拿得住。
走過小橋,小厮就暗暗退下了,隻見一個身着紫金色旗裝的中年女子施施然便走了過來。
人未到,香味卻先飄到了陳壽的鼻子裡。
一股子濃郁的脂粉味兒。
“公子,今日是聽曲兒,還是?
”中年女子雖然徐娘半老,但容色也是絕佳,風韻猶存。
“本公子是來聽翠濃彈琴的。
”陳壽自是從蘭琴那裡得知了雀兒賣藝後的藝名改為了“翠濃”。
中年女子眼波流轉,亭亭袅袅地帶着陳壽走在檀木質的地闆上,隻聽見用屋子裡傳出一陣陣琵琶聲,那樣那倒影在窗紙上的婀娜多姿的身影。
據說這裡多少金都能用得完,是名副其實的銷金所。
蘭琴隻給了陳壽一百兩,估計隻夠聽翠濃談一個時辰的琴,再配上一桌酒菜,也就用得差不多了的。
女子不停打量着陳壽身上的衣服和他臉上的神情,抿嘴一張绯紅的嘴兒,将他帶到了二樓的一間屋子裡。
“公子,勞煩您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奴家這就幫你去喚翠濃過來。
”老鸨似得中年女子将陳壽推入屋子後,伸手将門帶上後,才離去了。
陳壽在這間屋子裡旋轉了一圈兒,都是上好的陳色,雖然比不得四貝勒府裡的,但是也絕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一張檀木雕花羅漢床在屋子的最裡面,連帶着外頭見客的地方由着一面圓形的拱門隔開了。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
陳壽回頭一看,隻見一位穿着水綠色大褂,下面一條月白色的百褶裙,手裡抱着一隻琵琶的女子走了進來。
頭上梳的是圓髻,頭上的首飾一般兒,也就是一些銀制的钗和幾朵絹花,耳朵上是珍珠耳墜。
或許因為睡眠不足,隻見翠濃的臉上的粉有些浮,臉上的表情呆滞得很。
隻怕是****對着不同的人笑,早就不會表露自己的情緒了吧。
陳壽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這個女子正是當日伺候在李側福晉身側的丫鬟雀兒。
“奴家見過公子!
”雀兒對着陳壽行了一禮,然後就低垂着眼眸,等候着陳壽的吩咐。
“翠濃姑娘坐吧。
”陳壽壓住心裡的驚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