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環正在寬慰魏王妃,主仆二人誰也沒有看到,在外廳裡,屏風的另一面,站立了一個人影。
丫環的話音剛落,隻聽有冰冷的聲音說道:“這樣的話,你的确是不該說了!
”
這聲音又冷又沉,像冰珠子一樣的砸過來,把屋子裡的主仆二人都吓了一跳。
王妃急忙從床上下來,也沒有來得及穿外裳,就在那裡行了禮,丫環扶着她跪在一旁,看着那片袍角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眼前。
王妃說道:“殿下,妾身給殿下請安。
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
她的聲音裡有淡淡的欣喜,即使努力壓制,但仍舊還是可以清晰的分辨出來。
秦悠然和雲樾在窗外看着真切,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隻怕……這位王妃要失望了。
屋子裡的藥味兒淡淡散開,二皇子看着在自己面前的王妃,也沒有叫起,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怎麼?
本王不能來嗎?
”
王妃聽到這話頭,微微詫異了一下,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妾身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個時辰……”
二皇子嘴唇微勾,屋子裡的燭光搖晃,映入他的眼底,卻沒有溫暖的感覺,涼意散開,似蒙了一層霧,遙遠而疏離。
王妃的心微微一緊,像一隻無形的手,緩慢而有力的靠近,想躲,無處躲,更沒有力氣反抗。
“王妃請起吧。
”二皇子終于說道。
丫環扶着王妃站了起來,一口氣還沒有喘過來,二皇子冷哼了一聲說道:“本王說讓你起了嗎?
”
丫環急忙又跪下去,緊抿了嘴唇不敢說話,呼吸都慢慢收緊。
王妃有些錯愕,看着二皇子說道:“殿下,不知……純兒犯了什麼錯?
她今天一直都在妾身這裡,并不曾去做過什麼,要是做了什麼錯事,惹得殿下不痛快,還請殿下明示,妾身定當嚴加管教。
”
二皇子冷笑了一聲,轉身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撫着包了銅的桌角,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像是敲在王妃的心上。
“哦?
本王還沒有說什麼,王妃就急着為她辯白,原來王妃所謂的嚴加管教,就是指這樣,難怪……”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目光立時變得鋒利,語氣輕蔑又譏诮,“難怪這後宅不甯,烏七八糟的事情層
出不窮。
”
這話說得可有些重了,王妃是王府裡的主母,二皇子說後宅不甯,無異于說她無能,失職,不配做這個王妃的位子。
王妃一怔,她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話,本來就因病有些蒼白的臉色,更顯得青白沒有皿色。
丫環在一旁急聲說道:“回殿下,不是這樣的,王妃一直盡職盡責,後宅中的人哪個不知,而且,王妃近幾日身子不适,吃了好幾副藥都……”
她話還沒有說完,二皇子忽然擡手,把手裡的茶盞朝着砸了過去,丫環完全沒有防備,就算是有,她也不敢躲,這一下擦着她的額頭砸了過去,盡管如此,她的額頭也瞬間破了,鮮皿立時流了出來。
秦悠然的眉頭一皺,手無聲一握,不管怎麼說,男人動手打女人,就是不對,何況二皇子什麼都沒有說,上來就打,實在難以讓人心服。
她看得出來,王妃的病不像是裝的,王妃的臉色,還有咳嗽的樣子,都極有可能是肺裡的問題,秦悠然心裡隐約有了一個猜測,但是現在不能把脈,她也不能确定。
雲樾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側首看了看她,低聲說道:“沒事吧?
”
秦悠然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事。
二皇子也太……”
雲樾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說道:“王妃這些年做得不做,但奈何母家無勢,又多有依靠老二,難免……”
“如果是這樣的話,”秦悠然心生疑惑,“那王妃為什麼還要做那些事?
人進都進府了,要是想攔着,她什麼法子不行,既然進府,就是同意了,又怎麼會……”雲樾略一思索說道:“後宅中的争鬥,絲毫不遜色于後宮,沒有硝煙的戰争,全靠算計,王妃許了如夫人進府不假,可誰又知道,她是不是将計就計,既讓二皇子覺得她識大體,體貼,能夠容得下人,
另一方面,實際是為了更好的監視,畢竟,人在外面,需要安插眼線,也不見得能夠時時把握住動向,可是……”他頓了一下,目光沉了沉,說道:“放下眼皮底下,進了王府就不同了,王妃是後宅中的女主人,怎麼拿捏都是有理的,别的不說,隻搬出祖宗家法,就有很多理由可以處置一個人。
相比之下,哪一種
更省事一些?
”
秦悠然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後悶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笑容微涼,不達眼底,緩慢的說道:“把其它的女人接進自己的家中,讓她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同進同屋,同吃一桌飯,同睡一張床,将來還有可能會生出孩子來,這樣就叫做識大體,體貼
,能夠容得下人。
”
她說到這裡,短促的笑了一聲,語氣涼得像冰冷的雪花,無聲的落入脖頸間,讓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雲樾感覺到她語氣中的憤怒和悲涼,但是不知道她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他越來越感覺,秦悠然的心底有自己的一套準則,她像是不滿,不滿的是整個朝廷和制度。
這個念頭再次冒出來,雲樾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急忙岔開話題說道:“老二向來魯莽,有時候會……悠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樣。
”
秦悠然抿着嘴唇,無聲的笑了笑,其實她心裡也清楚,這件事情并不是二皇子的錯,更不是雲樾的,而是……這個世界的觀念都在扭曲。
她收回思緒,說道:“王爺,我知道了,方才隻是……随口一說,不必放在心上。
”
兩人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裡面一聲驚呼,王妃回過了神,奔過去扶住了丫環純兒,鮮皿染了她的手,她手指顫抖,嘴唇也在抖,說出的話都在發顫。
“殿下,您……這是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