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簽訂合約的第二天早上，我在直江兼續的府中，與片倉景綱見面。

　　片倉景綱模樣俊秀，絲毫不遜于直江兼續，難怪曆史上總把這兩個人相提并論呢，看來出将入相，不僅依靠才學，長着一張好看的臉也同樣重要。

　　與其他的伊達家臣不一樣，片倉景綱的出身并不算太高，他的父親片倉景重隻是伊達領内的一個小小神官，雖然擁有少量領地，但連正式的伊達家臣都算不上。

　　片倉景綱自小在姐姐片倉喜多的影響之下，修行兵法與經典，後來經經過姐姐和【義父】鬼庭左月齋的推薦，成為了伊達政宗的近侍，之後發揮才能，慢慢成為伊達政宗的心腹和伊達家的股肱之臣。

　　【小的是伊達美作守政宗坐下家臣片倉小十郎景綱，早年多聞明智先生大名，無奈身在奧羽，始終無法得見。
今日得以相見，實在是不勝榮幸。
】

　　明智小五郎點了點頭，也對片倉景綱施了一禮。

　　【其實小的昨天就已經來到了春日山城，隻可惜沒能一睹明智先生風采，真是可惜。
】

　　這個家夥說話也太嚴重了吧？
或者說他的客套話說的太明顯了吧，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見不見我有什麼可惜的呢？

　　【是這樣的，片倉大人，我昨天去春日大社參拜愛染明王和上杉謙信公的神位去了，所以沒有來得及趕回來處理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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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談的怎麼樣了？
我聽說是直江大人負責談判的。
】

　　明智小五郎這話問的其實的颠三倒四，我人在直江兼續的家裡，之前議和的事情。
直接去問直江兼續不就好了嗎？
後者如果有空的話，就肯定會告訴你我。
現在卻來問片倉景綱，這不是沒事找事，故意裝傻嗎？
真不知道片倉景綱聽到這話心中會怎麼想。

　　片倉景綱微微一笑，完全沒把我的裝傻當一回事，不過他也從我的話裡面明白了，對于議和的大小事項，明智小五郎知道的差不多了。

　　對于眼前的明智小五郎，片倉景綱早就聽說過了，這話說的真的，不帶任何客套，這幾年明智小五郎聲名鵲起。
已經被視為是日本一國，目前前途最光明的年輕人，伊達家與近些年來，不止一次的派人與幕府聯系，怎麼會沒注意過他呢？

　　但是對于明智小五郎的能力，但是沒有個統一的說法。
而對他為什麼年紀輕輕，卻能坐到那麼高的位置。
大家也更多的認為并不是因為能力突出的原因。

　　因為明智小五郎雖然是織田信長的家臣，但同樣也是後者的女婿。
是人就難免會有一些私心和偏愛。
織田信長作為明智小五郎的嶽父，怎能不對自己的女婿提攜一二呢？
明智小五郎能有今天，肯定是因為這層關系。

　　這話其實隻能算是說對了一半，織田信長大力提拔明智小五郎，的确是有感情上的因素。
畢竟相比起其他家臣，自己的親戚是最可靠的。

　　但也不要因此就小瞧了他，織田信長也是個非常現實的人。
你如果指望他因為感情而浪費或者耽擱了公務，這完全不現實的，他提拔明智小五郎，除了感情上的關系之外，更多的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他确實是個值得培養的年輕人，将來幾十年可以讓幕府多多運用。

　　早再來春日山之前，伊達政宗就不止一次的提醒片倉景綱，千萬不能小看這個明智小五郎。
此君雖然算不上是上杉家的人，卻對這場戰争以及和談，都會産生極大的影響，隻要稍有不慎就會落入他的陷阱。
也都是獨眼龍在津川見識到了明智小五郎的軍事指揮能力之後才有所察覺的。

　　【基本上都已經談妥了，不久之後，本家會正式派人前來提親。
】

　　片倉景綱看了坐在一邊的直江兼續一眼，後者不僅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頭都不曾擡起來一下。
這個場合，他擺出這樣一副态度，實在是讓人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

　　【提親？
美作守大人和越後守大人要結為姻親嗎？
】

　　看到明智小五郎一副【演戲演全套，裝傻裝到底】的樣子，片倉景綱就感到一陣無力，這個家夥絕對什麼都知道，卻總是裝出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出來，自己還需要不斷的對他做出解釋說明，仿佛之前簽訂的合約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實在是可恨。
更可恨的是，直江兼續在一邊低着頭一句話都不說，有意無意的抹殺自身的存在感，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樣，這讓他總覺得場面的氣氛有些古怪。

　　【是的，伊達上杉兩家原本都是藤原氏之後，按理來講應該相親相愛，和諧共處，如今卻因為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陷入同室操戈的境地，實在是大大的不應該，所以我家主公決定，進行聯姻，兩家結成秦晉之好，以後世世代代就不會再有戰争了。
】

　　【嗯，這是一件大好事，本來我還以為伊達和上杉兩家會因為這場戰争，而變成不死不休的仇敵呢，沒想到這麼快事情就有了轉機，不僅戰争已經可以停止了，連本來相互仇視的美作守和越後守也會因此變成親戚，實在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這樣一來，将軍交給我的任務也算是結束了，看來不日我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

　　明智小五郎露出了不知是什麼意味的笑容，片倉景綱突然覺得有些緊張。

　　【不過呢，有個問題是否可以請教一下？
】

　　【請教不敢當，明智先生有什麼問題，就盡管問吧，小的一定知無不答。
】

　　【我記得越後守大人隻有一個兒子，也就是還沒有元服的道滿丸公子，而美作守大人則是一無所出，膝下并無一男半女，所以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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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這件事情不請用擔心，我家主公打算收族中長老的兒子為義子，而上杉家這邊呢，因為道滿丸公子是上杉家的嗣子，不适合參與聯姻，所以越後守大人隻要在上杉一族中收一位小姐為義女，與我家公子婚配就可以了。
】

　　【嗯雖然不是親生子女，到這樣一來，結親的雙方都算是有了兩家的皿脈，嗯，這件事情辦的不錯，即便是我，恐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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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

　　明智小五郎突然忍不住咧開嘴笑出聲來。

　　他這一笑不要緊，一直低着頭不說一句話的直江兼續将頭擡起來，像看傻瓜一樣看着他，直江可不記得兩人之前商量的【戲碼】裡面有這個内容，還以為這個家夥是因為某些特殊緣故，得到了一些新的【靈感】，要即興發揮呢。

　　而片倉景綱課是完全不懂的發生了什麼事，這難道也是他提前就預謀的笑聲。

　　【明智先生，你在笑些什麼？
】

　　【沒什麼，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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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突然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所以在兩個大人面前失禮了，我們接着說吧。
】

　　其實明智小五郎之所以會發笑，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上杉景虎并不是上杉謙信的兒子，也跟任何長尾上杉家的人，都沒有任何的皿緣關系？

　　所以他的皿脈，也就是他和上杉景勝的妹妹華姬所生的兒子道滿丸，也隻有一半對一半的上杉皿統。
而如果從别人家裡面過繼來一個子女的話，那個子女反倒是純正的上杉皿脈的擁有者。

　　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回到了這裡，所以明智小五郎覺得好笑。

　　【對了，片倉大人，我聽說和約中規定，上杉家不僅要割讓越後西部十萬石的土地，而且還要承認背叛上杉家的新發田重家獨立，這是真的嗎？
】

　　【這個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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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新發田重家雖然對不住越後守大人，卻也是個善待領民的好領主，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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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倉景綱看了一眼直江兼續，後者不知什麼時候，又把頭給低了下去，做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隻好無奈的對明智小五郎解釋道：

　　【而且經過了這麼一件事情，新發田大人已經不可能再回到越後守大人手下做事，而本家為了回避，也不能收留他，所以隻好請他獨立了。
】

　　【原來是這樣啊，美作守大人如此熱心腸，替别人着想，真是叫人佩服。
】

　　任是片倉景綱臉皮夠厚，聽到明智這麼嘲諷，也紅了一下。

　　【可是如果這樣一來，那些上杉家不是就等于吃了大虧嗎？
新發田大人手底下控制的新潟地區足有七八萬石，連他都獨立了，上杉家不就損失了将近二十萬石的土地嗎？
】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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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之前議和的時候，直江大人都已經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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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是不是啊，直江大人？
】

　　講這話的時候，片倉景綱終于忍不住了，現在他終于理解直江兼續為什麼自始至終一句話都不講了————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解釋和約的内容，而身為另一個當事人的直江兼續，卻反倒裝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而自己越是解釋就顯得約不真實，仿佛自己所簽訂的合約不過是虛構的産物一樣，根本就不存在————這兩個人分明是在戲耍自己！

　　這樣下去絕對不是個事兒，所以他幹脆叫了直江兼續一聲。

　　直江兼續看躲不過去了，就裝出一副稀裡糊塗的樣子。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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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是有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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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終究是說話了，可這态度實在是模棱兩可，仿佛這件事情太過久遠，連他自己都已經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