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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家坐不住了。
在十二月份的最後一天,,毛利家的使者,出現在了大軍的轅門口。
這個毛利家的使者在曆史上還是挺有名氣的――安國寺惠瓊。
毛利的家訓中留下的三句訓條,其中一條說“上下同心,其利斷金”。
可以說,現在秀吉一方完全是勝利者,而如果按照家訓,必須解救遭受餓殺的吉川經家及城裡的兩萬官兵,因為毛利方正處于一籌莫展的不利局面。
如果放棄,城中官兵就會被活活餓死,若是急攻,猴子未必會應戰。
毛利氏就會顯得無情無義,全軍士氣低落,不久,将面臨土崩瓦解。
與我們兄弟在争論猴子的運氣如何一樣,安國寺惠瓊也在思考着這個問題,他從前來時所坐的轎子中通過轎窗裡望着天空。
人,生來各有各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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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毛利家的運氣竟然好不過這隻尾張國的猴子。
羽柴秀吉本是尾張中村的下級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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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說他是武士的兒子都已經是無從考證的了,應該說是農夫的兒子,後來發迹,受到織田信長賞識,執掌播磨一國五十萬石,現在中國已經征戰三年。
如果讓他繼續留在此地,自從元就公過世以來的毛利氏就決不會再有一個安穩日子。
可是,怎樣才能說服他放過鳥取城呢?
在去猴子大營的路上,安國寺惠瓊一直在考慮這些。
安國寺惠瓊的那一頂官轎已經到了大營,今天的猴子卻有點異常,沒有像一般和談的大将那樣一樣充滿禮數地出來迎接。
哼!
區區一隻猴子!
本事或許有,但禮儀規矩卻是永遠也學不會。
安國寺惠瓊在心中暗罵了兩句,努力想找些心理上的平衡感來。
以前聽說,猴子從不像别的大将一樣威嚴肅穆,凜然不可侵犯。
他喜歡突然拍拍對方的肩膀,哈哈大笑,此時,卻早已用厲害的手腕和人格緊緊攫住了對方的心靈,自己聽毛利家中的老臣說過,當年的元就公就喜歡玩兒這一套,被他忽悠的敵人不在少數。
可今日,侍從們已經把惠瓊帶來了,猴子卻沒讓進去。
出來迎接的淺野長政讓他先到客廳。
在離開時,淺野長政回頭看了安國寺惠瓊一眼,笑了:
“大師先等等吧!
我這就去向主公通報您的到來,再帶您去見他。
”
通報?
敢情羽柴秀吉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進到客廳,惠瓊依然半閉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幕府中的“裝潢”。
周圍靜悄悄的,氣氛似乎也沒有絲毫變化。
當然,變化大概被隐藏起來了吧。
侍從端來茶點,又悄悄地出去了。
突然,安國寺惠瓊想,羽柴秀吉真的下決心了嗎?
現在,那個淺野長政應該在向秀吉報告,不過話說回來那隻猴子真的已經蠢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到來嗎?
這時候,他心中又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難道說,羽柴秀吉是想把自己這個使者騙到這裡軟禁起來,以防和談的消息洩漏,然後趁毛利方不備,給困境中的鳥取城來一個突然襲擊。
哼!
如真是這樣,羽柴秀吉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安國寺惠瓊不知不覺地端起涼了的茶水,一口氣喝光了。
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一個是剛才的那個淺野長政,另一個則是步履匆匆的急性子,沒帶一個侍衛和随從。
“哦,是安國寺住持大師,讓您久等了,真過意不去。
”
話是這麼說,但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歉意,臉色以得意居多。
不過即便如此,羽柴秀吉依舊就像遇見了十年的知己,顯得格外親切,在惠瓊的面前盤腿坐了下來。
“方才,我手下的淺野大人都跟我說了。
現在正是雙方坐下來仔細思慮的時候。
”
“大人所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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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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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客套話就免了。
聽說您大發慈悲,要站在中間立場撮合兩家。
”
猴子一副大大咧咧,不給别人開口說話的樣子。
“因此,也應該讓您看看我們的誠意。
您看,這就是幾天前鳥取城主――吉川經家寫給我放的書信,這場戰争是貴方的損失。
故而還望大師助我秀吉成就此事。
況且也不會因為殺掉吉川經家大人一人,就讓毛利家蒙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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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川經家的書信内容很簡單,自己将會自殺,而已經無糧可吃的鳥取城也可以讓給羽柴秀吉,但羽柴秀吉需要保證,一定要放過城内的其他人。
“話雖這麼說,可是,具體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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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大事不妙的安國寺惠瓊慌忙插上一句。
“哈哈,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就有我來告訴你吧。
”猴子閉上嘴,笑了起來。
“您說的是讓本家殺掉吉川大人的辦法?
”安國寺惠瓊連忙問道。
“不!
安國寺大人何出此言呢?
我們可沒有打算要吉川大人的性命,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
”猴子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整張臉都透出咄咄逼人的殺氣,“怎麼樣,吉川大人的一條命,事關毛利和織田兩方的臉面。
此事你先心中有數,然後就趕赴鳥取城,親自跟那個吉川大人談談吧。
”
“啊?
大人剛才說什麼,讓貧僧就這樣去鳥取城?
”
“對。
”猴子盯住安國寺惠瓊,“我羽柴秀吉也從心底裡敬佩像吉川大人這樣的忠良之臣,怎麼說,他也是名門吉川氏的一門衆啊。
你把議和成功與否的差别仔細地給他說說吧。
”
“大人要跟他說些什麼?
”
“沒記錯的話,毛利家的領地,應該包括安藝、周防、長門、備後、備中、伯耆、美作、出雲、石見、隐歧共計一百八十二萬石,可是,這隻是表面現象。
在九州,從豐前、豐後、築前、築後一直到肥後地區,擁有雄厚實力的大友氏雖然受到了龍造寺以及新興的南部豪族島津家的牽制,但大友宗麟大人雄才偉略,依舊有資本對毛利一族虎視眈眈。
這裡的防備片刻也不能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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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能夠向東面調動的兵力,遠遠趕不上我秀吉的人馬。
如果在這裡展開拉鋸戰,失去了議和的良機,就不再是為毛利氏盡忠了。
您隻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向他說明就行了。
”
“羽柴大人這是在威脅我們嗎?
”
安國寺惠瓊屏住呼吸,着着猴子。
“大師何出此言呢。
秀吉我也是武将,吉川經家大人願意以自身一人為代價,挽救全城軍民的性命,此等仁義,感天動地,我心裡十分清楚。
因此,我贈送他自盡時用的香花。
當然,城裡的兩萬人就獲救了,除此之外,不光是吉川經家大人,中村春繼和森下道與兩位原本是山名家的家臣,本該繼續輔弼主公效忠朝廷的,卻大逆不道,反其道而行之,不僅對抗朝廷,甚至還将身為國主的山名豐國大人放逐,實在是罪不容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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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作為将吉川大人拖下水的元兇,這兩位一定不能活下來,在吉川大人自盡的同時,我希望能見到這兩位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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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他們三人自殺後,就向毛利請求議和。
你告訴他們,我秀吉就是豁出命來,也要為内府大人議和,名門毛利氏的後人自當見得大勢。
”
聽着聽着,安國寺惠瓊不禁渾身戰栗,羽柴秀吉所說絕非小小的計策,而是在理性的基礎上,經過嚴密計算得來的智慧。
不僅吉川經家會死,連一向“親毛利”的山名家大佬也會打上性命,那從此以後,毛利在因幡的勢力就會大大衰退,這樣就渡過了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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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柴秀吉雖然沒有明說要因幡一國,那深邃的洞察力早已看穿了這一切,因幡一國在吉川經家死的時候,基本上就已經成了他的領地了。
失策了!
羽柴秀吉着實是個令人恐懼的人啊。
“唉!
可憐的吉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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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安國寺惠瓊的眼裡,吉川經家是願意為毛利家效死命的武士,真的要他為此犧牲,他也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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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許羽柴秀吉早就精确地算計過,他認為安國寺惠瓊也必定會去出使,因為他也知道吉川經家是這麼一個人。
“怎麼樣,住持大師,路早就為你準備好了。
我們會專門派人護送的,馬上就趕赴鳥取城吧。
那裡才是大師施展才華之地。
”
安國寺惠瓊不禁捋着念珠低下了頭。
“一切都按照大人的意思去辦。
”
“那真是太好不過了,不過,現在就動身嗎?
”
“呵呵,貧僧哪能坐得住,想必大人也早就看出來了。
”
“哦,那可真難得。
多謝了,大師。
為了毛利氏,為了織田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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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為了因幡一國的百姓,也為了秀吉。
”
羽柴秀吉秀吉的安排真是滴水不漏,一切都按照他事先設計,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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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寺惠瓊時而感到恐懼,時而感到茫然,他甚至覺得仿佛置身于夢境。
本家究竟在面對着一個什麼樣的對手啊?
“來,祝你成功,幹一杯。
”猴子的口氣和态度,仿佛是在給自己的家臣送行,親手給安國寺惠瓊端了一杯酒,“來!
長吉,你去準備一下,大師肯出馬,必馬到成功。
”
“大人,在下是出家人,不可飲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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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