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名将
九月的風吹過近畿以北,經曆了一個炎熱的夏天,天氣終于開始轉涼。
因為是初陣,所以剛出城的時候,我的心情總是有些緊張,說話做事也總是戰戰兢兢,向父親報告工作事業力求不與他對視。
作為一個穿越者,我自認為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面,沒啥好怕的,可前世活在太平盛世的我穿越到這個混亂的國度後,才曉得,自己的見識還不如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浪人。
中軍大營裡呆得實在難受,我向父親請求去藤田行政那裡協助殿軍。
他沒有做什麼考慮就同意了。
殿軍部走在大軍的最後面,這裡少了許多約束與壓力,再加上一路上美麗怡人的風光,我的心情逐漸好了起來,最初的那種緊張也慢慢消失了。
坂本城距離信長要求趕往的敦賀郡并不算遠,隻有兩百來裡多一點,大軍花了一天一夜的工夫,在第二天的早飯時間抵達這裡。
剛吃過早飯,我們就受到了一群人的熱情拜訪。
因為距離的不同,信長手下另一個被要求出兵的家臣早在昨夜就趕到了。
羽柴秀吉!
跟許多書籍中描寫的一樣,秀吉确實長着一張“猴臉”,再加上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都相當猥瑣,如果沒有人介紹的話,我真會把他當作地痞流氓一腳踢出去了。
“明智殿下,能見到你,我實在太高興了!
”秀吉用他一貫的大嗓門向父親打招呼。
“是啊,羽柴殿下,看到你,我也不勝愉悅。
”父親面帶微笑道,表現出了足夠熱情,當人,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他不可能像秀吉那樣激動。
“小五郎,快過來給羽柴先生行禮!
”
父親的話剛落,我就急忙走上前去,九十度彎腰,“拜見羽柴殿下,小子初次上陣,一無所知,還望您以後多多指點。
”
“哪敢,哪敢,”秀吉急忙扶住我的雙肩,“令尊才是織田家中最有學識的人,我隻是一直粗俗不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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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講到這裡,包括他自己在内,大家都笑了),哪配指點帶刀殿下?
”
我得承認,秀吉雖然相貌與修養都不高,但他豪爽大方的性格卻是人忍不住的想與他親近,父親在這方面就差遠了,整天擺着張嚴肅的臉,連我在他身邊都感到壓力。
雙方此時都還是一身甲胄,我仔細觀察了下,秀吉戴的頭盔樣式也并不顯眼華麗,隻能說比較實用,畢竟他眼下還隻是領地不超過十萬石的小大名,馬蘭後立付兜這樣的高級貨他還裝備不起(其實就算是能裝備了,他估計也不敢,因為信長不會允許)。
至于秀吉身後的家臣們,我一個也不認識,畢竟他們都還不是“名人”。
我們一一打了招呼,我認識了竹中,加藤,淺野,福島,石田等日後名噪一時的人,不過他們的相貌都很普通,我估計我回頭就會把他們給忘了的,尤其是竹中半兵衛,完全沒有後世漫畫小說裡描述的那樣英俊,看上去也就像個普通的“中學教師”。
兩軍的營地都在敦賀,相隔不過五裡地,中午時分,秀吉拒絕了父親的留飯,帶着他的人回去了。
軍中的“夥食”并不算豐富,普通士兵一大碗茶泡飯再加一個腌鲑魚飯團。
我們這些“領導”稍微高檔些,茶泡飯上可以加一條醬黃瓜。
父親治軍極嚴,軍中不得飲酒,違例者可是要切腹的。
多說一句,我一直盼望着打獵,因為這是改善夥食的唯一方法。
“大哥,很有趣嗎?
”我正在與飯團做着最後的“艱苦鬥争”時,感覺到有人在拉我的袖子,是坐在我身邊的細川與一郎忠興,忠興是藤孝的長子,今年十二歲,幾個月前與我一起元服,順便還娶了我的妹妹(日後的細川加西亞),此次,藤孝征得父親同意,将忠興送到了軍中,因為父輩的交情,再加上我跟他還是兒時的玩伴,于是就把他放在身邊做旗本。
“什麼很有趣?
”我對他這一問完全不了解。
“就是那個羽柴殿下啦。
”
竟然是那隻猴子!
他是很有趣,不過這貌似跟我沒什麼關系呀。
“你是指哪方面?
”
這一次化作他驚訝了,“你都盯了他半天了,你會不知道?
”
“我盯了他半天?
”
“你别裝蒜,”私底下,他從不跟我客氣,“我可是在你身邊注意到了,今天嶽父大人與他會面的時候,你一直都在注視着他,眼睛眨都不眨。
”
原來是這樣啊,我釋然了,那時候我确實很沒禮貌的盯了他半天“聯絡感情”才沒注意到。
說實話,信長我見過好幾次,自從童年時,父親加入織田家後,每年的除夕宴會,父親都會帶着我與母親與瞻仰“聖容”,我的元服儀式還是他主持的呢。
但這隻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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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除夕宴會,他雖然也有出席,但因為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信長身上,而不自覺的把他“PS”掉了,從未在正面見過他,所以對他印象很模糊。
我這麼重視猴子,除了上述原因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我想比較一下他與父親的不同。
曆史上,他與父親總是以“對手”的身份相提并論,某些夜市上甚至把他們描繪成不共戴天的死敵,但從今天的拜訪來看,他與父親似乎有不淺的交情,因為他們的談話成分雖然客套成分較多,但我注意到雙方的心情确實相當愉悅。
我吃完最後一口飯,“是啊,他長得太有趣了,我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邊說邊把茶碗遞給一邊的侍從,我當然不會傻到把心裡的想法都告訴他。
他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你都我白癡啊,你何止是多看了他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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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陪我去查崗!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這麼啰嗦呢?
要想證明猴子與父親的關系有多“鐵”,下午還有機會呢。
在晚飯之前,織田家首席猛将——柴田修理亮勝家帶着一萬人馬趕到敦賀,并在羽柴,明智兩軍不遠處安營紮寨。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父親派我與一色藤長前去登門造訪。
曆史書上總是将這位柴田大人描寫的既狂妄又愚蠢,簡直是個一無是處的笨蛋。
但事實并非如此。
雖然勝家自己沒有親自出營迎接,但他派了手下前田利家,不破光治以及養子柴田勝豐出來迎接,也算是很給我們面子了。
與曆史書上描寫的差不多,勝家相貌粗犷,皮膚黝黑,左臉頰有一條長長的刀疤,不過這并不影響他的形象,相反還為他增加了一絲威嚴。
他的雙眼炯炯有神,散發着自信與堅毅。
勝家并沒有身穿铠甲,隻是一身玄色和服,雖然隔着和服,但我依舊能感覺到一身随時爆發的肌肉。
他的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在日本,這已經算得上“巨人”。
我在心裡贊了一聲,果然不愧是第一猛将啊!
父親與勝家的交往不多,所以我與他之間也僅僅隻是寒暄客套了幾句,勝家說話雖然也是十足的大嗓門,但言辭卻并不粗俗無禮,甚至還引用了幾個我都不太了解的經典,使我對他的好印象又增加了幾分。
回營路上,我突然問忠興:“你覺得柴田殿下與羽柴殿下相比,誰更強些?
”
本次訪問柴田,細川忠興作為旗本,也跟着去了。
不需要做太多思考,忠興就回答道:“柴田殿下更強一些。
”
“哦。
”我點了點頭,不說什麼,心裡卻想:“果然如此。
”
順便說一句,與我們不同,直到天黑,猴子,哦不,秀吉也沒有派人前去柴田軍大營。
看來這兩人交惡的傳聞還是真的。
不過此次戰役,勝家并不是總大将,秀吉也就沒有了非見他不可的必要,沒準兒勝家還會對這隻“臭猴子”的不聞不問感到眼不見心不煩呢。
我回到中軍大營,卻發現裡面的氣氛頗為古怪。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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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走進幕府,就發現地上躺着一個人。
說是個人,已經有些不大準确了,因為他的皿已經流盡了,整個人臉色蒼白無比,眼睛瞪的大大的,但沒有一絲生機。
他渾身穿着具足,上面有許多小孔,我也打過獵,自然看的出那是弓箭留下的傷口。
背上還有兩面軍旗,上面繪有我們明智氏的“桔梗紋”,不過本來是海藍色的“桔梗”,現在已經被皿染成了暗紅色。
從這裡,我大緻判斷出來了,這是我明智家的一個武士(從甲胄的樣式來看,地位不會太低,但也不會太高),他遭到了敵人的圍攻,從正面被敵人用弓箭射殺了!
父親沒有開口,大家同樣保持着沉默,而我與身後的忠興也都一言不發。
就這樣憋了一刻鐘,父親終于開口了:“大家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
“主公!
”說話的人是家中的侍大将三宅彌平次朝綱,“一向逆賊實在是可惡至極!
請允許我帶一隊士兵,徹夜巡視大營附近,就算不能抓到兇手,也不能使一向衆如此肆無忌憚的屠戮本家武士!
”
對于他的決心,父親非常欣賞,但還是搖搖頭說道:“那今夜的加強警備工作就交給你了,但你知道奧田大人(地上死的那位)和他的巡邏隊在大營附近遇難,這意味着什麼嗎?
”
難道一向宗真的如此強盛,都已經能任意殺害敵軍将士了?
每個人在心底都這麼問。
“屬下不知。
”朝綱慚愧地搖搖頭。
我看着三宅朝綱,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日後的明智左馬介秀滿了,看來曆史書上說的對,他也隻是以武勳建功立業的,不适合“深層次”的運籌帷幄。
父親有些失望,他的目光轉向了我:“小五郎,你來說說吧。
”
衆人将目光齊齊對準了我,我有些手足無措,平常我都是沉默者接受命令,今天讓我自己發言,我還真不習慣。
“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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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認為,奧田大人等人在軍營附近身死,的确說明了一向宗的嚣張,但是,據兒臣所知,本次越前一向一揆,越前的叛亂土豪與加賀的一向宗并不齊心,所以奧田大人遇難時,敵人的數目并不多。
而且越前本土并不産馬,北陸的馬場又掌握在上杉謙信的勢力範圍内,所以一向宗一直沒有組建起一支足夠快的騎兵,而他們卻敢長途跋涉襲擊我軍大營,隻能說明一點,附近有人接應他們,所以兒臣大膽推測,他們現在就在附近的敦賀町裡,還沒有撤走!
”
“嗯?
”在我說完最後一個字後,父親向我投來了異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