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西線無戰事(1)
舒州刺史衙門,燈火通明,氣氛緊張。
周圍全部都是鬼雨都的士兵,虎視眈眈的看着路過的每一個行人,令人不寒而栗。
深夜的街頭,氣溫還是很低的,呼出的熱氣很快變成了白霧,更增添了這些人的威勢。
在舒州刺史衙門工作了多年的官員,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如此巨大的壓力,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急匆匆的從士兵們的目光下走過。
這一切,都緣于劉鼎在此召開緊急會議,宣布重要事項。
離開小雪初晴以後,韋國勇、趙佑石迅速帶兵入城,分片分區域包幹,執行彈壓任務,刺史衙門的公告也已經貼出去,宣布實施宵禁,嚴禁人員無故上街,衙門的侍衛和衙役都全部派遣出去,巡邏疏導。
多管齊下之下,毋庸置疑,懷甯城很快就會恢複平靜。
在緊急會議上,劉鼎請林詩梓代表保信軍節度使林度宣布,由佴泰出任舒州刺史,諸葛斌出任舒州長史,分别接替王博和薛成的職務。
舒州暫時還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已經在廬州那邊被撤職罷官,還以為他們是廬州派來的,因此并沒有什麼異議,反而對廬州的迅速反應表示了驚奇。
有些人對于佴泰和諸葛斌也有所耳聞,自然是深信不疑,連林詩梓都覺得好奇怪,劉鼎為什麼不自己兼任刺史,反而要找兩個廬州來的官員。
此外,宋紀靈也重新成為舒州司馬。
宋紀靈是刺史衙門的老官員了,但是夾在王博和薛成之間,兩邊都不讨好,仕途也跟着起起伏伏。
他幾天前還是舒州司馬,跟着被降為錄事參軍,現在又升為舒州司馬,這還沒有回過味來呢。
今晚在小雪初晴發生的許多事情,他也沒有回過神來,聽到有關自己的任命,還愣愣的呆在那裡。
在會議上,劉鼎要求大家,務必齊心協力,全力以赴,恢複舒州的正常秩序。
他表示,在有需要的時候,舒州的保信軍會協助衙門處理突發事件,因此,衙門應該充滿信心,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
對于王博的死,劉鼎采取了隐諱的處理,沒有說王博是因為中計而死,而是在桐城下和淮西軍英勇奮鬥,最終不幸遇難。
舒州刺史衙門據此上表給保信軍節度使林度,甚至上表給朝廷,請求予以王博厚遇。
因為是緊急會議,所以很快就結束了,林詩梓和蘇幼惜匆匆離開。
林詩梓回去以後,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再也不敢出來見劉鼎。
漸漸的,她似乎也想明白過來了,原來這事完全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她根本沒有必要顯得這麼慌亂的,但是,事情既然已經決定下來,她也隻好默認這個事實。
而且在潛意識裡,她的确不想這種提心吊膽的事情重演,于是,她通過蘇幼惜委婉的表示,以後舒州的軍政大權都全部交給劉鼎自己處理,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劉鼎滿口答應。
不過,盡管有了軍政大權,劉鼎其實并不想插手政務,因為他在這方面知道的太少,與其班門弄斧搞得一鍋粥,還不如放手給有能力的人去幹,根據情報資料顯示,佴泰和諸葛斌都是有能力的官員,因此,他決定放手給他們兩個商量着去辦。
那個宋紀靈在舒州屢屢不得意,這次也是他表現自己的機會,因此工作起來格外的賣力。
當然,作為舒州實際上的主政者,劉鼎必須對舒州進一步的熟悉。
因此,他用了幾天的時間來熟悉舒州的民政和财政情況。
舒州的戶籍人口,實際上隻有戶兩萬三千二百六,口約十一萬四千八百。
這隻是戶籍人口,而不是實際上的人口。
實際上舒州有多少人口,誰也不知道,而要統計實際的人口數量,困難很大。
因為土地兼并嚴重,不少的舒州當地人失去了土地,于是紛紛外流,戶籍上記錄的人口其實是根本不存在的,尤其是望江縣,這樣的情況最為嚴重,由于雷池水寇的影響,當地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戶籍人口是空戶。
當然,舒州也有從别的地方遷移來的人口,在江南的宣州等地,土地兼并比舒州還要嚴重,從來逃亡過來的流民更多,舒州刺史衙門之前曾經做了初步調查,發現從江南地區遷移過來的外來人口,至少有兩萬多人。
這些人多半聚集在皖口城附近,使得那裡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定居點,盡管那裡還沒有城市的影子,可是大家都明白,那裡終究會變成一個城市的。
劉鼎對此深信不疑,因為現在的皖口城,就是日後的安慶,是安徽地區最發達的城市之一。
因此,在如何處理這些流民的問題上,劉鼎直截了當的表示,可以在皖口城建城,将其當做舒州下轄的第五個縣。
舒州目前的财政收入,還是相當可觀的,年收入(歲收)超過3萬缗(貫)。
這是個了不起的收入,要知道,唐代末期藩鎮割據,戰亂不斷,生産力受到極大的破壞,主要的财政收入,主要是來自鹽鐵專賣,另外還有茶稅、酒稅等專賣品,普通的稅賦收入極少。
根據資料記載,大曆初鹽利收入為60萬缗,末年超過十倍,那就是600萬缗,占國家财政總收入的60%。
至于唐後期,随着茶稅的日益加重,茶利也同步增長,大約每年獲利100萬缗。
而舒州,恰恰是個沒有鹽鐵,沒有茶酒的地方,天柱山出産的天柱劍毫,根本上收不到一分錢,就是這個地方,每年還有3萬缗的财政收入,說明這裡的農業和商業發展還是比較穩定的,沒有受到戰争的太大影響。
劉鼎之所以想方設法要進入舒州,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任何時代的争霸戰,沒有一個堅固的後方是不可能的。
當然,這樣的财政收入,是遠遠不夠的,為了打造更加繁華昌盛的舒州,劉鼎決定對稅法進行一定的調整。
根據諸葛斌的詳細介紹,唐朝前期的賦役制度稱為租庸調,源于北魏到隋朝以均田制為基礎的租、調、力役制度。
唐高祖武德年間制定,貞觀年間又作了詳細規定:男丁每年交粟2石,叫做“租”;每年服役20天,或每天以絹3尺(或布3.75尺)代役,叫做“庸”,也稱“輸庸代役”;每年交絹2丈,綿3兩,或者交布2.4丈,麻3斤,叫做“調”。
這就是租庸調制。
租庸調制的特點是以丁為征收單位,不服徭役可以折“庸”代替。
這個定制為唐王朝聚斂了巨額的财富。
據史書記載,到天寶初年,全國的糧倉存糧9606萬石,以當年應負擔賦稅的男丁計算,每丁平均12.5石,相當于他們六年多的租額。
後來,随着土地買賣和兼并的盛行,均田制逐漸遭到破壞,農民受田普遍不足。
政府又不斷加重賦稅,緻使許多農民破産逃亡,政府控制的納稅人數越來越少,财政收入減少。
這樣,租庸調制行不通了。
安史之亂以後,唐政府根據宰相楊炎的建議,頒行兩稅法。
兩稅法規定每年分别在夏秋兩季征稅。
它的主要内容為:政府根據每年的開支确定賦稅總額,然後攤派征收;以大曆十四年(公元779年)的墾田數作為攤派稅額的标準;租庸調和其他雜稅全部取消,按土地和财産的多少征收地稅和戶稅;商人在所在的州縣納稅,稅率為資産的三十分之一。
兩稅法的特點是從按丁征稅轉為按财産征稅。
它從法律上取消官僚地主的免稅特權,擴大了征稅面。
同時,它将各種捐稅加以合并,體現了賦稅的發展規律,是中國稅制史上的一次重大改革。
但是,勞動人民的負擔依然很重。
唐憲宗元和四年(公元809年),詩人白居易在詩中寫道:“典桑賣地納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
剝我身上帛,奪我口中粟。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鈎爪鋸牙食人肉?
”
唐朝的稅法,從租庸調到兩稅法,始終沒有徹底廢除按照人頭收稅的規定,兩稅法裡面也始終保留着戶稅,使得民間藏匿男丁的風氣還是比較嚴重,經常出現一家十幾人,但是沒有一個适齡男丁的情況,這是統計人口最大的障礙,也是造成流民衆多的主要原因。
按照諸葛斌的估計,現在舒州的戶籍男丁隻有不足萬人,實際上應該遠遠超過此數,這都是因為藏匿男丁的緣故。
商人按照自身資産來繳稅,也不符合時代規律,導緻商人們在賺錢以後,不是繼續擴大經營,而是置田買地,建設莊園,修築豪華住宅,購買嬌妻美妾,奴仆奴婢,以各種的方式将資金重新凍結起來,嚴重妨礙了商業的發展,同時也加劇了土地兼并,導緻更多的流民出現。
劉鼎始終覺得,商業是社會發展必可不少的因素,士農工商,商業排在最末并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故意遏制商業的發展,就會出現問題。
而現在舒州的情況,很多措施恰恰是遏制了商業的發展,例如官府提倡買賣盡量物物交易,甚至強行用絹來代替錢币,對民間貨物交易征收巨額稅收等等,諸如此類的政策,都使得貨币沒有能夠充分發揮他的作用。
要發展商業,就要有足夠的貨币,偏偏現在市場上最缺少的就是貨币。
曾經在廬州多年為官的佴泰和諸葛斌對此都深有體會,大部分的錢币,都躺在官府的倉庫中,又或者是私人的倉庫中,沒有拿出來使用。
當初劉鼎在霍山縣抄掉藍家大院,就從裡面挖出大量的銅币,有些串銅币的繩索都爛掉了,可見銅币存放的時間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