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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心事

秦獵 半指文 3268 2024-01-31 01:14

  嬴政和魏瑤先出來,找了個角落接應出了翁伯、翁仲、殘叟、蘭丫兒,衆人準備離去。

  蘭丫兒道:“趙高哥哥還在裡面。

  “放心,他有人罩着不會有事,咱們還是先走吧。
”在嬴政催促下,衆人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殘叟為了感謝衆人幫忙解圍,執意請衆人到家裡去做客,嬴政自然同意,午飯剛吃完,晚飯就有了着落,這好事兒哪兒找去。

  殘叟家住在一個偏僻的地方,跟趙姬住的地方差不多,不過這裡周圍還有幾戶人家,比起趙姬那裡還是更有人氣些。

  到了殘叟家,嬴政先把自己臉上的腳印洗幹淨,然後換了身衣服,據說是蘭丫兒過世父親留下的,還挺合身。
看着這件衣服,蘭丫兒的眼睛泛紅。

  “那個,你别用這種瞻仰遺容的表情看着我好嗎,我不習慣。

  “對不起,你讓我想起來我的父親,”蘭丫兒擦了擦眼淚,“這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合身,就跟穿在我父親身上一樣。

  嬴政聽得後脊梁涼,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正看着自己,說自己穿了他的衣服:“要不我還是脫下來吧。

  “不用不用,穿着挺好,就送給你吧,”說完蘭丫兒出去做飯了。

  嬴政獨自在房裡,口念阿彌陀佛:“這位大伯還是大叔,你的衣服我借穿一天,完了我燒給你,拜托拜托。

  到了傍晚,趙高也過來了,他擔心蘭丫兒所以過來看她。

  通過幾人的介紹,嬴政才知道趙高跟這個蘭丫兒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家人是鄰居,自小一起長大,後來趙高的父母去世,把趙高托付給了殘叟。

  不過趙高祖上好像和趙國王室沾親帶故的,後來趙高憑着這層關系在邯鄲府衙做了一個司庫,就是管倉庫的小官兒。

  幾個年輕人年紀都差不多,生活際遇也是大同小異,所以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殘叟甚至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要趙高陪嬴政等幾個痛飲一番,這做派俨然是已經把趙高當成自己的孫女婿了,難怪蘭丫兒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嬴政現殘叟不僅是個駝背,一條腿也不太利索,不仔細看看不出來,這樣獨立撫養一個孫女,定然是吃了不少苦的。

  酒過三巡,殘叟和蘭丫兒先去睡了,獨留下趙高陪衆人喝酒。

  嬴政因為化龍訣突然間有了突破,心情也不錯,本來滴酒不沾的他也跟着衆人痛飲了一番。

  喝着喝着,衆人都有些迷離了,說話也變得無所顧忌起來,倒是嬴政自始至終都很清醒,心想化龍訣也能增加酒量?

  趙高唱起了蘭丫兒曾唱過的小調,越唱越動情,最後嚎啕大哭起來。

  趙高道:“我父親曾在長平之戰中曾立有大功,卻得不到封賞,後來在邯鄲之戰中少了一隻手,也沒有得到撫恤,隻因為我祖父是趙武靈王的長子趙章。
當年趙武靈王赢取韓女為後,生下長子,後來立為太子,就是我祖父趙章,隻可惜祖父少年喪母,後來趙武靈王又取了大臣吳廣的女兒孟姚為後,生下兒子趙何,孟姚臨死前要趙武靈王改立他的兒子趙何為太子,趙武靈王居然答應了,後來果真廢除了我祖父的太子之位,改立了趙何為太子,就是後來的趙惠文王。
沙丘之亂,在惠文王默許之下,公子成殺了我祖父趙章,又餓死了趙武靈王,我們一家受到株連,被貶為庶民,我父親本想以軍功重新回歸共族,隻是因為當今大王的猜忌,沒有得到應有的封賞,直到後來少了隻手,不得不卸甲歸田,從此心情苦悶,郁郁而終。

  想不到趙高的來頭居然這麼大,嬴政心想如果不是趙武靈王廢長立幼,如今坐在趙國王宮接受群臣膜拜的或許就是他。
不過命運如此,除了感歎人生無常之外還能怎麼樣呢。

  趙高又多喝了幾杯,似乎想把這些年所有的苦悶一下子全部倒出來:“你知道我這一生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就是靠自己的努力,讓祖父趙章這一系的子孫重新回到公族,重新得到屬于我們的地位和尊重,然後……然後……然後我也不知道幹什麼了。

  趙高呵呵一笑,倒在桌上沉沉睡去,杯中來不及喝完的酒灑了一地。

  “是要比慘嗎?
能跟我比?
”翁伯的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我八歲的時候就開始帶着弟弟沿街乞讨,被人追,被狗咬,睡過水溝,吃過樹皮,為了給弟弟撈到一口吃的,我甚至跟狗打過架,後來被人攆上差點被打死。
好容易把弟弟拉扯大了,我的身子也壞掉了,再也長不高了。
這輩子我是沒有指望了,弟弟,隻要你能好好活下去,延續我們家的香火,哥哥我可以豁出一條命去。

  “哥哥,是我拖累了你,”翁仲抱着翁伯瘦小的身子嚎啕大哭起來,“有時候我想自己當時怎麼那麼不懂事,非要找你要吃的,自己忍一下不就行了,逼得你被人家追,被他們打,我想如果當時找個地方死了,你會不會就能長高了。

  兄弟倆越哭越傷心,後來累了,抱着就睡着了。

  堅持到最後還能跟嬴政說話的就隻有魏瑤了,不是她能喝,是她隻喝了幾杯就先睡了,現在又稍微清醒了過來。

  “你行不行,要不我扶你回去吧,這裡連個床也沒有。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魏瑤呵呵一笑,掙紮着要爬起來,第一步就差點摔倒,幸好嬴政及時扶起她,“夠意思,你是個好人,真的。

  “謝謝你的誇獎,咱還是快走吧。

  幽靜的小路,旁邊是一片開闊的田野,就如同城中村一樣。
今天月光不錯,勉強還能看清路面。

  田埂本來就窄,魏瑤走路亂蹿,沒人扶着根本不行。

  嬴政問道:“對了,你住哪兒啊?

  “我住哪裡你不知道?
白天不是去過嗎?
”魏瑤打了一個酒嗝。

  “什麼,你說那破院子,那裡住鬼我相信,能住人?

  “怎麼不能住人?
”魏瑤一把推開嬴政,“那裡我想怎麼住就怎麼住,我可以在床上住,也可以在地上住,如果願意還可以在房梁上住,在屋頂上住,沒人關我,誰都管不着我,哼,我就是不要你們管。

  魏瑤沖着天上的月亮一陣大呼小叫,聽那意思是家裡管的太嚴,從家裡跑出來了,典型一個叛逆期的問題少女。

  “差不多了,你小點聲,都吵着别人睡覺了。

  “連你也管我,你算老幾,我們家老頭子都管不來我,憑你?
你滾!
”魏瑤一掀嬴政,自己差點摔倒。

  嬴政自然不會跟他計較這些,隻是這丫頭對家裡的怨念之深倒是出乎意料:“行行行,我不管你,你愛咋地咋地。

  晃晃悠悠來到大街上,這個年代連個路燈也沒有,除了大戶人家門口的燈籠可以照明,不見得比鄉下好多少。

  一路上魏瑤大喊大叫又唱又跳,毫不顧忌,突然聽到雜沓的腳步聲,是晚上負責巡查的兵丁,嬴政可不想被當成刺客奸細什麼的被逮住,所以他趕緊捂着魏瑤的嘴巴躲到一個幽暗的角落裡。

  “咯吱,”嬴政手上一疼,那妞兒居然一口咬到自己的手掌,巡城的兵丁還沒走遠,嬴政隻能堅持堅持再堅持,直到堅持不住了。

  “哇,你屬狗的,”一排整齊的牙印兒,上面還有皿和飛起來的肉。

  “呸,你的手太臭了,是不是扣過腳丫子的?
”魏瑤跌跌撞撞站起來,“他們是不是走遠了,我把他們叫回來。

  不等嬴政再次捂住她的嘴,魏瑤大聲喊道:“你們是巡城的官兵嗎,我是小偷兒,來抓我呀。

  那群巡城的兵丁果然轉身往這邊追過來,吓得嬴政背起魏瑤就跑,邊跑那丫頭還不閑着,嘴裡大呼小叫着:“你們追不着,追不着……走錯了,我們在這邊,快過來……我們要往城西去了,有本事你們去堵我們呀,哈哈……”嬴政恨不得用馬糞堵住這丫頭的嘴,隻是一路上沒有看到馬糞而已。

  好在嬴政的化龍訣上了一個層次,東奔西跑下來居然臉不紅心不跳,這是嬴政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喂,現在往那邊走,我不認識道兒了,”好容易擺脫那群追兵,背上的丫頭也不鬧騰了,嬴政問道。
回答他的隻有細細的鼾聲。

  “居然睡着了,您是大半夜閑着沒事拿我當狗在溜吧。
”嬴政很想随便找個地方把她扔掉,當然隻是想想。

  “該往哪邊走呢?
”那丫頭能動彈的時候亂指一通,嬴政剛來邯鄲,此刻也不知走到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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