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爺夫婦隻有趙翔、趙茵一雙兒女,兒子已中秀才,來年就要考舉人的,女兒更是從小掌上明珠似的嬌寵,聽了這話老兩口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
在氣頭上也失了理智,命人将那說媒的婆子亂棍打了出去!
誰知那婆子懷恨在心,在那孫冬涼面前很是添油加醋的誇大了一番趙家人态度如何如何惡劣等等,聽得孫冬涼心頭火起!
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善茬,加上仗着大公子的寵幸欺上瞞下,乃是大公子手下第一得用的心腹,最是貪婪陰險,且又心兇狹窄,哪裡肯善罷甘休?
于是,趙家就開始了倒黴之路――具體過程就不用多說了,總之說起來都是皿淚!
最後的結果是,趙老爺夫婦一個死于意外,一個含恨上吊自盡,家産盡毀,趙翔的功名也被革了!
幸虧趙老爺開始一連串倒黴的時候心中驚覺不對,立刻趁着一天夜裡果斷的将一雙兒女遠遠送走,送到臨縣的遠房親戚家暫住。
家中慘禍傳到兄妹倆耳中時,二人心急如焚悄然回汝州,企圖為爹娘收屍處理後事,誰知卻露了行蹤。
于是一路逃亡。
趙翔把心一橫,便帶着妹子往燕城逃。
逼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是王爺的嫡長子,官官相護,官府是絕對不可能為他們趙家做主的!
有良心的頂多閉上眼睛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歹毒的,抓起他們直接就扔給大公子了!
所以,他隻能搏一搏,帶着妹子去燕城,求見王爺!
隻有王爺,才能給他們趙家做主!
可沒想到孫冬涼一發現他們朝燕城方向逃亡立刻就驚覺了他們的目的,頓時吓了一跳,連忙派人追殺。
小美人兒他也不要了,下了死命令格殺勿論!
倘若真的讓他們告到王爺面前,王爺肯定會徹查,那麼,不但這件事,甚至别的事情都會兜不住!
孫冬涼生怕這件事驚動高紹遠令他震怒失寵――要知道高紹遠身邊可不僅僅隻有他一個溜須拍馬的人,他能當上他身邊第一心腹,那也是經過一番激烈的勾心鬥角厮殺的。
因此,這件事孫冬涼不但要瞞着高紹遠,還不能驚動其他人,派出去追殺的人就稍微次了些,也因此,趙翔兄妹才能一路有驚無險的逃亡,昨日誤打誤撞又逃到了白蓮庵後山。
“那兩人奴婢安撫了一番,供了飲食,安置在柴房,王妃您看――”徐姑姑輕輕說道。
徐言夢略一沉吟,便道:“出去告訴遠浦,把趙翔交給他,告訴他,務必保證此人安全!
明日一同帶回王府。
趙茵,尋一套衣裳給她換上,帶進來吧!
”
“是,王妃!
”徐姑姑躬身下去。
沒多大會兒,徐姑姑便領了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進來。
進來之前自然已經換了幹淨衣裳、梳好了頭、洗了臉。
徐言夢見她皮膚白皙,五官精緻小巧,一雙眼眸尤其清亮靈動,果然是個百裡挑一的美人兒。
隻是神情驚慌,雪白的臉上有數條紅色刮痕,想必是逃亡過程中磕着碰着的,看上去多了幾分可憐。
徐言夢隻打量打量她,什麼都沒說,命徐姑姑帶下去安置。
那趙茵卻是“撲通!
”一下跪了下來,磕頭哭道:“夫人!
夫人!
求求您幫幫我們吧!
我爹娘死的好冤啊!
小女子願意為奴伺候夫人,求求夫人您發發慈悲吧!
”
徐言夢沒有說話,徐姑姑卻早示意半夏,與她一左一右将趙茵扶了出去。
“趙小姐稍安勿躁,我們主子若不幫你們,也不會留下你們了!
隻是你須安靜,聽我們主子安排便是!
”徐姑姑溫言說道。
趙茵怔了怔,看了看徐姑姑,輕輕點了點頭,乖乖的跟着她們出去。
事已至此,她除了聽她們的,還能怎樣呢?
況且,那位年輕美貌的少夫人看起來甚是和氣,不像個奸詐之人。
薛夫人、秦夫人隐約知道王妃那裡多了個人,忍不住打聽,徐言夢冷冷一眼瞅過去沒說話,二人讪讪的也不敢再多問。
回到王府,各自散去。
徐言夢命人将趙茵安排在西跨院一間廂房中,等燕王回府便告訴他。
燕王一日不見徐言夢,心裡也惦記想着,徐言夢回府、剛從元太妃處請安複命回福甯殿沒多大會兒,燕王便叫着“夢夢!
”從外頭大步進來。
徐言夢心中一暖一甜,不覺勾起一抹笑容,擡步迎了出去,笑道:“王爺今兒回的倒早!
”
燕王伸臂将人攬入懷中低頭便在臉頰上、眉眼上流連親吻了幾下,笑道:“爺想夢夢,自然就回來了!
”
二人相視而笑,視線交纏,情意綿綿。
兩顆心,亦怦然而動,未飲微醺。
說着又去吻她的唇。
一吻結束,徐言夢眉心微蹙,道:“昨晚又喝酒了?
有酒味呢!
”
燕王的身體似是微微一僵,含糊笑道:“不過胡亂飲了兩杯罷了!
夢夢在白蓮庵還順利吧!
”
“嗯,進香很順利!
”徐言夢笑着,與他一同坐下,來不及同他親熱纏綿訴衷情,便擡眸看着他笑道:“臣妾有件事要同王爺說,王爺聽了,可先别急着生氣哦!
”
燕王挑眉,有些狐疑的看了徐言夢一眼,笑道:“夢夢有什麼話便說,爺怎麼舍得同夢夢生氣!
”
徐言夢心裡不知該歎氣還是該欣慰,便将此事徐徐說來。
不等她說完,燕王已經黑了臉,猛的起身背着手在殿中來回疾走,站定罵道:“這個逆子!
這個不肖子!
他到底長沒長腦子,手底下都是些什麼東西!
”
他這才猛然記起,似乎好些時候他沒有傳影衛詢問汝州的事情了。
自打大約一年前聽聞了高紹遠在汝州所作所為,燕王心煩意亂,便吩咐了影衛他若不問,不必再報,除非,釀成了民變暴動。
不過,倘若真的釀成民變暴動,不用他們報,也瞞不過他了。
距今為止,似乎有差不多四個月他沒有問過了。
他沒想到,那逆子的身邊的人竟然敢嚣張狂妄如此!
人家姑娘不肯做妾,就害的人家破人亡!
徐言夢看着暴走狂罵的燕王十分無語。
說好的先不發脾氣呢?
徐言夢隻好閉了嘴,坐在那裡看着燕王暴走。
燕王發作一氣猛的停了下來,猛的扭頭望向徐言夢:“後來呢?
”
徐言夢輕輕一歎,接着說了起來。
“混賬!
混賬!
”燕王更氣得七竅生煙,拂袖怒道:“他倒好威風!
比本王這個燕地之主還要威風!
還要一路追殺、趕盡殺絕!
若非――若非夢夢你湊巧遇上,那兄妹二人定逃不過做了異鄉冤魂!
這事兒,隻怕連點兒痕迹都不會留下!
”
“王爺……”
“那兩人夢夢帶回來了?
在哪兒?
”
徐言夢隻得咽下欲勸說的話,點點頭道:“男的交給遠浦了,女的如今安置在西跨院廂房中。
”
燕王便道:“女的夢夢指派兩個丫頭好生照顧着,爺出去一趟!
”
徐言夢知道他這是去找遠浦要人了,說了聲“好”看他出去。
忍不住輕輕歎息一聲,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最後會變成怎樣。
不過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
一是大公子高紹遠這回定會徹底的遭了燕王厭棄,再也不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這趙家兄妹之事,相信隻是冰山一角。
燕王之前一直沒有什麼明面上的動作,并不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而是他到底有幾分不忍心下手,旁敲側擊、暗中派人做了不少動作,隻盼大公子能夠幡然醒悟過來。
可惜,似乎大公子早已經一條道走到黑,沒打算回頭了!
這回趙家兄妹之事告到了跟前,徹底的沖破了燕王最後一點不忍,他必定會徹查。
這一查,可就不會單單隻查這件事了!
二是元太妃定會更惱自己,說不定還會扯出陰謀論,認定自己故意将這趙家兄妹引來,給大公子落井下石――
到時候,還不知她會怎樣折騰呢……
這也是一開始徐姑姑歎息說不知是福是禍、徐言夢亦苦笑為難的原因。
事情果然不出徐言夢所料,燕王次日就派專使領着趙家兄妹返回汝州,奉他之命徹查汝州。
半個月後,一切處理得幹幹淨淨!
大公子身邊那一幹魑魅鬼魉當然被收拾得一個不剩,大公子本人也被押送回燕城,被燕王關在城外一處莊子裡閉門讀書,甚至連王府都沒讓他回,也沒有見他。
大公子也是直到燕王派去的專使一樣樣查明,方知自己身邊環繞的都是些什麼人!
當時震驚得臉色煞白,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簡直不敢置信!
在身邊那些人欺上瞞下、弄虛作假之下,他一直以為汝州在他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夜不拾遺,還沾沾自喜、志得意滿的做着很快就能返回燕城獲得父王嘉獎贊賞的美夢!
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而那些狗腿子們一個個居然還敢哭喪着臉求他饒命,令他額上青筋暴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越發不敢說半個字。
原本他還擔心回了燕城定會受到父王一頓劈頭蓋臉的喝斥訓罵,這一路上愁得額頭上的皺眉就沒斷過。
後來父王将他關進城外莊子壓根沒見他,松口氣之餘,心裡又忍不住暗暗失望起來!
父王他,真的厭棄他到了如此地步嗎?
甚至連見他一面、看他一眼、跟他說一句話都不願意了?
可是,這怎麼能怪他?
他根本不懂得如何處理政務,就算他做錯了,父王卻一直都沒有告誡他、提醒他,而是任由他錯下去!
甚至還主動去了他外祖家做客,這不是擺明了給他長臉面、暗示他在汝州做的不錯嗎?
不想原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分明是他有意放縱自己犯錯!
好給那個女人将來生的兒子鋪路!
大公子忍不住又滿腔怨恨不甘起來。
父王對他,太不公平!
他卻不想想,他去汝州時,他分明指派了人跟着,隻是那些人說話不讨他歡心,老早就被他尋個由頭打發離了身旁!
而他有意無意令他身邊那些狗腿子的劣迹暴露在他面前,他卻由着他們舌燦蓮花的狡辯了過去,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去查一查,又還能怨誰?
大公子回到燕城之後好幾天,元太妃才知曉此事,一番打聽之後怒不可遏,立刻便傳了徐言夢去福安殿。
徐言夢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等着元太妃發作,這一刻終于來臨,心裡反倒有種松了口氣的解脫。
等待宣判的滋味,是最難受的!
元太妃臉色鐵青,冷飕飕的目光盯在徐言夢臉上,恨不得盯出兩個洞來,眼睛一眨不眨,足足盯了她幾乎有一盞茶的功夫。
“徐氏,徐言夢,你好,你很好!
”
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忍着,元太妃才忍住沒有喝命人教訓徐言夢的沖動。
元太妃的聲音并不大,還帶着些微的顫抖,可是那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迸出,分明帶着化不開的恨意,卻令徐言夢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元太妃她,果然将這一切全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她沉默以對。
此事她分辨她是不會聽的,元太妃也未必需要自己的分辨,她要的,隻是發洩她心頭怒火的一個對象!
而這個對象,還有比自己更加合适的人選嗎?
畢竟,此事的導火索是那趙家兄妹,而人,是自己帶回來給燕王的。
“說話!
啞巴了嗎!
”元太妃厲聲喝斥,冷冰冰的唇吐出的話寒涼若刀:“對着王爺是如何狐媚惑主、巧言令色的,當着哀家卻變成啞巴了!
别以為有王爺寵着哀家便治不了你!
”
“太妃想要臣妾說什麼!
此事臣妾既巧合遇上了,沒有瞞着王爺的道理!
臣妾不過是個後宅婦人,沒有什麼見識,更不可能把手伸到汝州攪動什麼!
太妃将這一切怪怨在臣妾頭上,臣妾,冤枉!
”
“你還敢喊冤!
”元太妃氣極反笑,冷冷道:“你别忘了,你是紹遠的繼母!
可你盡過一個母親該盡的責任了嗎?
你陪在王爺身邊的時候最多,可曾對王爺提及過半句紹遠?
可有勸過王爺對汝州多多上心、多多指點提點教導紹遠?
若你有,紹遠斷斷不會落到今日地步!
就算趙家兄妹事發之後,你肯幫着紹遠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他也不會有家不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