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眸光一閃,卻是主動給黎王添了酒水,又舉杯道,“屬下敬王爺一杯。
”
黎王爺哈哈大笑,“你可不是我屬下。
”
酒樓裡頭的你來我往,怎生完全不知情,事實上她也想象不出來。
隻是自從黎王爺來了又走,她這覺便睡的有些不踏實。
勉強躺到半夜就實在躺不住了,索性坐起來,她一掀開帳子,杜九娘那頭也睜開眼了。
“沒事,你睡吧。
”她想起自己裝的月事,揉了下肚子,假裝要上茅房。
也幸虧她不是囚犯,杜九娘便又躺倒了。
客棧裡頭到處掌着燈,也有人走動,怎生倒是不怎麼怕。
她下了樓,剛要出門,旁邊敞開的窗戶裡閃出一張人臉,是紫葡。
紫葡的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
“你們還好吧?
”看到熟人,怎生還是很開心的,拉着紫葡的手問道。
紫葡也使勁點頭,“好,就是挂心你,先前你找不到的時候,我們差點就急死了。
……哦,對了,不說廢話,我都等了好久,差點以為今兒見不到你了,這裡好多人手……”
“要跟我說什麼事?
”
“是,二爺叫我捎了信給你。
還有,二爺把藍葡送進宮了,藍葡易容了,您等着她找你就行。
”
怎生接過紫葡遞過來的信,沒看先問道,“聶府現在如何?
二爺回來了嗎?
”紫葡臉上的神情變了一點,按照道理,她不算聶府的仆從,不過這麼些日子,對聶府也算有一點感情,再加上這種風雨起伏的,确實令人心生蕭瑟,“還不算要緊,隻是陛下申斥了聶閣老,聶閣老上了折子
,現在整日在家自省……”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送了什麼東西給陛下,惹惱了陛下?
”紫葡聽到這裡不自覺的就皺眉,臉上顯出一種厭惡,“是府裡的二公子從大爺的書房裡頭偷了東突人招供的東西,然後給了大夫人的娘家,李家将東西送到陛下面前,本是想得個好,沒想到陛下生氣極了,
李家見事不對,又把這東西推到了大爺頭上……”
怎生扶額。
果然皇帝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之。
明晃晃的證據都能不相信。
當初聶墨不同意直接把證據上交,她還覺得他小題大做呢。
這下可慘了。
“二爺沒事吧?
”
“二爺沒回來,可是一連派了好幾撥人回來,對這些事也知道了個差不多。
”也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誰知道大爺會遇上個坑爹的兒子,以及一個坑姐夫的小舅子呢?
怎生吐了一口悶氣。
垂頭将聶墨的信打開。
聶墨信中一點頹廢的言語都沒有,先是鼓勵安撫她,然後又委婉的說道,太後娘娘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婦人,平日裡受人尊重,叫她不要故意跟太後對着幹,也不要使小性子,又說宮裡安排了人,叫她安
心的在宮裡等他。
除了這封信,還有一封卻是俞父寫給怎生的。
怎生這才知道為何俞母一直拿自己做親女。
當初太後生了她,不能養在宮中,俞虹生又去世,便将她托付給了俞父,恰逢當時俞母生的才三天的大女兒一場風寒夭折,俞父幹脆就拿怎生替了自己已經夭折的大女兒,俞母當時還在月子裡,精力不濟
,又加上家中事情紛雜,小叔子突然離世種種事情摻雜在一處,這才使得俞父成功的弄了一出狸貓換太子。
俞父信中最後說道,怎生的名字乃是太後親自取的,後來有了弟弟,俞父便順着怎生的名字給弟弟取了叫麼生。
聶墨的信沒叫她委屈難受,俞父的信卻使得她紅了眼。
聶墨願意娶怎生為妻,是早在俞家剛出事的時候就送了信物為憑的。
當初俞家出事,聶墨在得知的第一時間就找了俞父,說會照顧怎生。
俞父在信中也寫了。
然而當時俞父并沒有寫了婚書,這第二次聶墨使人去問俞父有關怎生的身世,俞父見他心誠,才允了婚事。
“雖是太後親女,卻也是俞家女兒,要自重自愛,也要明辨是非,不可凄凄艾艾……”
看完了信,怎生的心砰砰亂跳,辭了紫葡就往外走。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又想了太後當初的話,本是想回房,也不樂意回了,幹脆就去了茅房。
結果才從茅房出來就碰見了杜九娘,吓了她一跳。
杜九娘道,“你許久不歸,我出來看看。
”
怎生心中暗道幸虧自己果真來了這一趟,否則豈不是暴露了紫葡。
她無心跟杜九娘說話,點了點頭就率先往樓上走。
路平跟黎王喝了一場,喝的眼睛都紅了才散了,黎王回了王府,路平自然回了客棧。
他的房間在怎生的隔壁,門沒關,就坐在房裡換衣裳。
怎生上樓來,一下子看了個正着,幸虧路平還穿了中衣,她心頭又亂糟糟的,也沒十分在意,便回了房。
怎生不在意,後頭的杜九娘就更不在意了。
路平卻飛快的穿好衣裳,出門喊住杜九娘,“你們……”是想問這麼晚了剛才幹什麼去了。
杜九娘剛露出個諷刺的笑,路平一下子想到白天的事,連忙道,“天很晚了,你們快歇了去吧。
”這一路二十來天,也就這一句算是溫情脈脈。
杜九娘用鼻子喘了一口氣,心下冷哼一聲,随着怎生的步子進了房。
怎生已經躺了下來。
隻是這一夜怎麼也睡不着,天明起來的時候精神便有些不濟。
杜九娘以為她是因為月事在身所以才如此的,也沒有催促,等她洗漱好了,又叫了早膳用了方才啟程。
這一磨蹭都到了辰時,奇怪的是路平期間一點催促也沒有,臉色也還平常,算不得暗沉難看。
怎生沒去關注他,杜九娘卻長了個心眼。
自打進了京城,她就覺得路平有點不對勁。
說不出的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隻要将怎生送進宮,她此行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管他呢!
宋太後身邊的王嬷嬷親自出來迎接。
路平本還有些吊兒郎當的,見了她老人家,立即闆正了身子,很是一本正經的給王嬷嬷行了個禮。
王嬷嬷可不敢受,忙閃了一邊,看了一眼馬車,才又對路平道,“這一路有勞路統領了,貴人可還安好?
”
怎生聽出王嬷嬷的聲音,伸手掀開車簾。
不料路平也伸出手,兩個人的手碰了一下。
怎生忙縮了回去,路平隻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将車簾掀開,照顧着怎生跟杜九娘下了馬車。
怎生對着王嬷嬷行了個福禮,王嬷嬷連路平的禮都不受,更何況是她,上前就将她拉住,“我的好姑娘,您可把娘娘急壞了。
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看這臉都瘦了!
”
怎生垂了眸子,想起聶墨的囑咐,也隻好服軟,“是怎生的不是,娘娘還好嗎?
”
“好,就是思念貴人。
”王嬷嬷笑着拉了她道,“娘娘自打知道貴人回來,這段日子天天念叨呢。
”說着話就拉着怎生往宮轎跟前走。
路平輕聲咳嗽了一聲,王嬷嬷才想起他們來,笑着道,“看我,這年紀大了,好忘事,如此我就将貴人接走了,這一路有勞二位了。
”
杜九娘躬身行禮,“不敢當。
”
路平卻擡手握拳在嘴邊咳嗽了一下,臉上微微帶了囧意道,“貴人身子不爽利,還是請太醫看一下比較好。
”
怎生站在宮轎旁,恨不能将這人剁吧剁吧喂狗。
王嬷嬷看着怎生的臉色,見她一臉不快,心道就算請禦醫也要回了宮,再禀報了太後才好。
壽安宮很快就到了。
怎生下了宮轎卻沒挪步,反而往後看了王嬷嬷一眼。
王嬷嬷不知情,便問,“貴人?
”
怎生替自己鼓了鼓勇氣,綻開一個微笑道,“嬷嬷,我前幾日來了月事,是以才不爽利,并不是生病,嬷嬷不要跟娘娘說,我也不想為了這個看太醫……”說罷就垂了頭。
是嘛,女孩子家為了月事看太醫是有點害臊,女人知道女人,王嬷嬷自然願意少一事,笑道,“貴人想來是在外頭沒有歇息好,等見過了娘娘,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
怎生點了點頭,又擡起臉輕聲道,“謝謝嬷嬷體諒。
”
态度很是謙恭得體。
怎生說完,才率先往壽安宮進,然後就站在廊下等待太後娘娘宣召。
這規矩并不因為她是太後親女而疏松一分,天底下敢于不經通傳而揚長進太後宮門的好像也沒幾個人。
王嬷嬷進了正殿。
怎生則繼續站着等待,等約麼兩刻鐘之後,她才想起,或許這是太後對她的懲罰。
罰站。
若是自己的孩子将來離家出走,一頓好打都是輕的,罰站真不算重罰。
可現在自己的身子不行,胎兒太小,她聞到那雞皿的皿腥味都幾欲作嘔,何況是這樣長久的站着?
想到此處,她深吸一口氣,提了一下裙子緩緩的跪了下去。
“雖是親母女,可你不可依仗皿脈親緣便任性造次,要時時的尊敬,不能稍忘。
”這是聶墨囑咐的話。
殿内太後還在禮佛。
母女倆一個在裡頭跪着,一個在外頭跪着,倒也看着得宜。
王嬷嬷卻急的不得了,若是這一遭處置不好,太後不高興,那壽安宮人人都安甯不了,連帶她也得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