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告狀
怎生被大夫人的人帶走不過一個時辰,聶江就收到了消息。
隻是聶墨一直在書房讀書,聶江不知道該不該打擾,後來聶墨看書連午飯的時間都耽擱了,他就更拿不定主意。
偏聶河下午有事,他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這才在書房外頭來回徘徊。
聶墨叫了聶江進來一問,聶江把自己知道都說了。
聶墨頓時臉黑如鍋底灰。
他冷冷的看了眼聶江,聶江差點兒沒尿褲子。
“去門口,等大爺回來,讓他去老夫人那裡。
”
“是。
”
“慢着,先把聶湖找回來,讓他去緻公堂找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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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墨走了兩步又轉回來,不禁責怪自己氣急攻心,進了書房翻出一隻荷包,手指一捏,握在手心裡頭去了老夫人處。
午後的緻公堂裡頭人聲安靜,院子裡隻剩下樹上的蟬鳴。
“跟老夫人通禀一聲,就說我來了。
”聶墨聲音冷肅的站在門口。
他平日裡頭便嚴肅冰冷的過分,此時這話說出來,隻叫人心膽寒卻沒有敢上前調笑幾句的。
進去通報的人剛進了門沒過一會兒,正屋的簾子一撩,穿了一身绯色衣裙的石榴走出來,快步下了台階對聶墨說道,“二爺,老夫人請您進去。
”
聶墨的臉上照舊沒有笑容,他走到門口,頓了頓腳步,小丫頭打起簾子,率先進了門,石榴匆匆的跟在他身後也進去了。
屋裡的冰山散發着袅袅的輕煙,老夫人笑着對程嬷嬷說道,“趕緊把咱們的冰撤了,這冰庫來了。
”
程嬷嬷擡頭剛要笑,一看聶墨的表情,湊趣的話到了嘴邊,笑容還沒凝聚起來瞬間就散了。
“母親,我有話要單獨跟您說。
”
老夫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對着程嬷嬷微微點了點頭。
等屋裡的人都褪下,老夫人對着聶墨招了招手,“墨哥兒過來坐下。
”
聶墨年紀大了,許久不曾聽母親這樣喚自己,忍不住眼眶一紅。
他走了兩步,卻突然跪下将頭埋在了母親的腿上。
父親母親全力培養大哥,他怪過沒有?
怪過。
逼迫他不得下場考試的時候他怪過沒有?
也怪過。
可後來他都看開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他不強求,大丈夫在世,并不一定要靠着父母的恩澤才能過一輩子。
聶墨一跪,老夫人差點沒哭出來,兒子自從十四歲考過秀才之後,再沒向誰低過頭表露過委屈。
“墨哥兒不要着急,你父親前幾日還說,你就是到了七老八十,那也是我們的兒子。
你跟我說說,誰給你委屈受了?
”老夫人摸着聶墨的肩膀緩緩的說道,她将聶閣老擡出來,就是向聶墨表示,聶閣老也是疼愛他的。
聶墨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情緒從容的站了起來,坐到老夫人剛才用手拍過的地方。
他把荷包拿了出來,往外一倒,聶潤早先賞給怎生的那塊玉佩倒了出來。
“母親您看,這是大哥前幾日賞給怎生的那塊玉佩,雖是賞了出去,我卻一直沒有給她。
大哥的東西,我的通房要是拿了去,總歸不好。
”
老夫人點了點頭,示意聶墨接着說。
“昨天夜裡,約麼子時前後,我正睡着,聽見窗戶那裡有動靜,便悄悄的起了來,看到如雲在翻我的東西,我不知道她想找什麼,便沒有出聲,誰知她找了半天好像沒找到,出了門又去了怎生的屋子。
怎生的屋子裡頭有你賞她的金裸子,還有那隻金镯子,可如雲都沒有動,她翻了一通,似乎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聶墨娓娓道來,老夫人的眉頭越皺越緊。
“我看着她匆匆的跑到荔園門口,隔着門不知道跟誰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又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為不知道她在找什麼,有沒有同謀或者主使,我便沒有當場問她,今兒早上,我把聶湖打發了出去,讓他暗中查一查如雲這幾日跟誰走的近……”
“聶湖還沒傳來消息,聶江倒先跟我說了一件事……”把如雲叫喊着怎生拿滾水燙她的事情說了。
聶墨閉了閉眼,壓下了想替怎生表白的話。
“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的猝不及防,我思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個玉佩,當日到了我的手裡,我便裝到了這個荷包裡頭,然後放在了外書房……”
“不是我冤枉大嫂,隻是恐怕這會兒大嫂已經命人搜檢了荔園,聽聶江說怎生挨了打關了起來,聶泊也被人塞住嘴關了,荔園裡頭隻剩下小廚房的兩個人,平日裡頭她們是連出來都不出來的……荔園出了事,過了足足兩個時辰了,我竟然隻是從聶江嘴裡聽了這一句半句的!
”
聶墨說完便吐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老夫人則捏起玉佩,舉高了對着光抿着唇看着。
聶墨雖然沒說是當日聶潤當着大夥面賞給怎生的東西,可她知道這就是那塊。
聶江好不容易找到聶湖,也顧不得說什麼了,隻交待了一句,“出事了,你回話的時候可千萬思量好了。
”免得主子們之間鬥法,折了你的小命進去。
聶湖倒是個膽子大的,他獨自進了緻公堂,在門口對着傳話的丫頭說,“勞煩姐姐替我通報一聲,是二爺叫我過來的。
”
聶墨在屋裡聽見了聶湖的聲音。
不一會兒程嬷嬷親自在門外通報,老夫人便道,“叫聶湖進來回話。
”
聶湖進來,老夫人讓他跪了一會兒才問,“聶湖,你跟我說說,你今兒上午都掃聽到了些什麼?
”
聶湖将頭埋的更低了,他鼓了鼓勇氣,緩緩的說道,“如雲姑娘……”
老夫人突然發怒,“不要喊她姑娘,蛇蠍心腸不配被人稱為姑娘!
”
聶湖小聲道了句“是”,他不敢看上首兩個人的表情,隻好将自己聽來的話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如雲跟大爺院子裡頭周姨娘的小丫頭小柔平日裡頭來往最多,“小柔的姐姐小雨在後廚幫工,奴才問了她,原是小柔曉得怎生得了大少爺賞的玉佩,便問交好的如雲,如雲同小柔說怎生将玉佩整日裡佩戴在身上……”其餘的那些她們之間傳的關于污蔑的話,聶湖沒敢說。
老夫人雖然現在不管家,可并不是沒有管過,聶湖不說她也能猜出七八分來。
聶墨垂着眼皮,這玉佩的事情,荔園裡頭除了他跟怎生沒人曉得,小柔是怎麼知道的?
“來人,去叫……”老夫人剛要命人喊大夫人來,就被聶墨打斷了話頭,“母親何不等等看大嫂什麼時候過來禀報此事?
”
查抄了弟弟的園子,卻不提前說一聲,事後也不及時告知,他盼着大夫人多拖延些時候才好。
“說起來,這塊玉佩可是比倆丫頭值錢多了……,大嫂舍不得也是應該的,畢竟這個家遲早都是大哥大嫂的……”
“墨哥兒!
”老夫人再聽不得聶墨這樣說話,對聶湖道,“你去門外守着,不要走遠了,一會兒我還要問你話。
”
聶墨一想到怎生還關在不知道哪裡受苦,心就一陣陣發緊着急,隻是他要維護她,隻能拐彎來說話,否則保不住她不說,還不定要害了她。
“本想清清靜靜的念這兩個月的書,看來是有人見不得我好。
說起來,這幾年父親都不叫我下場不就是對外說我功課不好後繼乏力,若是這次落榜,那隻能證明父親是對的,我确實沒什麼出息……”
此話一出,老夫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
若是隻是丫頭跟玉佩,充其量就是大夫人管家不利,可若是妨害到聶墨的前程,老夫人是絕對不依的。
老夫人痛惜兒子,一旦事情往陰謀論上去考慮,那想法就多了起來。
上了年紀,慈悲心日重,作為母親,她當然是希望孩子們都好好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可是在不均的這個前提條件下,她也絕對不允許強勢欺負弱小。
雖然沒有确鑿的證據,但聶墨這種污水潑來潑去的,一點愧疚都沒有。
對于大夫人,他早就看不慣,隻是他是男子,又是小叔子,平日裡頭不去在意罷了,但欺負到他頭上或許能忍一日半日,欺負到怎生頭上就不行。
雖然他對怎生也不好,說不定怎生看他也覺得他恩将仇報呢。
像這種玉佩,聶潤哪裡來的錢買的?
聶墨敢用功名打賭,絕對不是大夫人的陪嫁買來的,聶潤的那幾個俸祿少的可憐,要是攢錢買塊玉佩,得攢到七老八十才行。
那錢哪裡來的?
隻可能是公中的錢财。
可這麼一大筆銀子,大夫人管家說花也就花了,但要是其他房裡的人也要買呢?
自家人花錢不心疼,外人花那就另一碼事了。
“咱們家雖然也是百年大族,可還沒有富裕到讓子孫奢侈無度的地步,大嫂心疼玉佩原也是應該的。
這麼好的玉,我都還沒有呢,我怎麼可能舍得給個小丫頭!
哦,對了,說不得還是大嫂用自己的嫁妝買給大哥的呢……”
“胡說,她要是真自己買的,你大哥會不說?
”分明就是公中出錢。
老夫人很生氣。
火上澆油也得注意安全,聶墨說了這一句便不再繼續說了。
見母親臉色不好,他還降了降溫,“母親消消氣,是兒子心裡有氣,把話說的過分了些。
”
摸了摸茶杯發現涼了,還重新給老夫人換了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