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将朕的将作卿打成這幅模樣!
”
廷尉府堂中,劉宏勃然大怒,堂下的馬越被賜了蒲團,高高昂着的頭顱臉上鼻青臉腫。
跟馬越一同跪在堂下的,還有新任越騎校尉,何苗。
座于兩旁的有陪同劉宏前來的張讓、趙忠,以及擔當護衛的蹇碩。
還有涉及此事的大将軍何進,負責協同審理案件的廷尉吳衛與尚書令盧植。
馬越梗着脖子不說話,被一介無名小卒打悶棍這種丢人事情,他無法開口。
越騎校尉何苗坐在旁邊癟着臉對劉宏,作着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其實他心裡清楚的很,坐在堂中的所有人都已經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可小五現在眼珠子可能都給魚吃了,死無對證,隻要劉宏不處罰他,他就沒什麼可擔憂的。
至于馬越的報複?
呵,國舅爺會在乎這麼一個傻子的報複?
“将作大匠,你先跟朕說,是怎麼回事?
”
馬越拱手說道:“回陛下,臣領命征收重建宮室所需木石,今日在将作監聽書吏說大将軍府上的衛士跟臣的屬官在開陽門起了争執,臣到了開陽門見到那幾個衛士正在毆打臣的屬官,木工令王馮已經年過半百,被身強力壯的衛士踹在地上,臣氣不過,便引弓射了一個衛士,箭矢命中其小腿。
臣質問他們為何動手打臣的屬官,一個衛士說木工令是自己摔的,臣發怒抽了他一鞭子。
”
“你接着說。
”
說到自己出手傷人,馬越停頓了一下,見劉宏面上沒什麼不喜,得了應允之後才接着說道:“後臣聞訊得知,何越騎修築宅邸,那些人是何越騎門下,謊稱大将軍府衛,來臣這裡求些木石。
臣當初求官便是為了讓這些木石物盡其用,早日将陛下宮室重建,自是不與,臣說,若何越騎要木石便自己來說,臣會給他一個說法,臣在開陽門等着何越騎。
”
劉宏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雙手輕叩着面前的幾案。
“過了一個時辰,何越騎沒來,來了一隊廷尉府的人馬,言臣違反漢律,要拿臣入廷尉府,臣便束手就擒,卻被囚車帶到廷獄。
飲了獄卒拿來的酒,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再醒來的時候便被捆綁在獄中,被越騎府上的門人打成了這副模樣……”
劉宏面無表情地輕輕點頭,心中不知在做何考慮,半晌才擡起頭,怒視着何苗問道:“何越騎,遣人狀告馬将作,在廷獄裡迷昏獄卒毒打馬卿,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
“陛下,臣冤枉啊!
”何苗一見劉宏問道自己,立即拜倒叩首說道:“臣隻是叫那些下人去西市收些木石,萬萬想不到他們的膽子會那麼大,惹了馬将作被射穿胫骨也是活該,臣沒什麼好說的。
但臣沒有找人來廷尉狀告馬将作,更沒有遣人毒打馬将作啊,便是給臣三個膽子都不敢這麼做的啊!
那個卑鄙小人偷取臣的家财,眼下臣都找不到他,若找到他臣非得将之拉殺不可!
”
“你沒有?
你沒有那是誰?
難不成你想說馬将作這麼作踐自己來陷害你嗎?
”劉宏臉上的表情好似怒極了一般,轉頭對馬越說道:“馬卿,這事朕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你告訴吳廷尉,那個賊人長什麼模樣,找,便是将天下翻個個兒也要把他找出來,吳衛,你要是找不到他,這個廷尉就可以換個人做了!
”
“臣領命!
”
比起吳衛跪在地上滿心焦急,馬越坐在堂中心頭确實冰涼的,他聽出來了。
劉宏盡管言語中說的很熱切,但他根本沒打算治何苗的罪。
果不其然,接着就聽劉宏說道:“越騎校尉何苗,禦下不嚴,罰奉一年,将爵一等!
”
“臣謝過陛下,陛下聖明!
”
臉貼着地的何苗嘴角在笑,他聽見劉宏說這麼一句就知道,沒事了,他何苗這麼玩兒了馬越一把,沒有任何懲罰……罰奉一年,那不就是每個月少給自己家幾十鬥米跟幾千錢,誰,誰稀罕啊!
“何越騎,今後嚴加約束你的門下奴仆,馬卿,再有這種情況不必留情,那般賊人直接殺了便是,朕不會怪你。
”
馬越抿着嘴點頭,拱手向劉宏拜謝,嘴上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惺惺作态的何苗。
何苗看見馬越在瞪他,笑着湊到馬越身邊說道:“馬将作,此事全賴在下禦下不嚴,反倒教您糟了這麼大的罪,在下今日剛好求得上好的醫治外傷的藥膏用在被您射穿小腿的奴才身上,等晚些時候給您送到府上,看您是不是也好的比較快!
”
馬越面無表情地看着裝模作樣的何苗,他聽出這話裡就是在侮辱他,将他與越騎府的奴才比在一起。
他握緊了拳頭卻不能揮出去,這種感覺讓他深恨。
“何越騎身上的味道讓在下腹痛,勞煩您離我遠點。
”
“噗嗤!
”一衆人聽了都沒反應,隻有站在劉宏旁邊的蹇碩突然笑出聲來,衆人俱是不解,劉宏問道:“你笑什麼?
”
“回陛下,奴沒笑什麼,奴隻是笑馬将作風趣。
”
蹇碩回得義正言辭,劉宏問道:“朕怎麼不覺得好笑,馬卿說的什麼意思?
”
“陛下,奴知道馬卿這話的意思是他腹部被毆打得隐隐作痛,奴出身低微,始終上不得台面,奴方才想到的是,人聞到茅廁的味道,便腹痛想如廁,因而……發笑。
”
蹇碩還沒說完,劉宏已經手撫着圓滾滾的小腹笑了起來,全然不顧堂下臉色發黑的何苗,笑的前俯後仰,半晌才停下對馬越說道:“馬卿身上有傷,先回去休息吧,朕這便回西苑了,這些日子朕準你在家理事。
”
蹇碩沖馬越笑笑,瞥都不瞥何進何苗,跟着劉宏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剛才他說笑何苗就是為了給馬越出口氣。
馬越起身走出廷尉,心中滿是灰暗地被彭式架上安車向梁府歸去,劉宏沒有幫他,這在他意料之外,廷尉府外的陽光刺目,卻令他遍體生寒。
他想不清楚,劉宏為什麼不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