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鲲之死,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根本沒有影響,甚至許多人連這個名字聽都沒聽過,但在建康上層,不吝于引發了一場風暴,隻要稍有點政治頭腦,都明白這對雲峰意味着什麼。
有人為他着急,有人冷眼看着好戲,還有人,已經迫不急待的開始活動起來。
當雲峰正一路乘風破浪向着建康猛趕的時候,石頭城裡迎來了吳郡三大家主以及一位年輕人。
向劉琨行過禮之後,顧和指向那位年輕人介紹道:“丞相,這是前尚書左仆shè周顗之子周闵,字子骞,目前虛領侍中,襲爵武成候,頗有乃父剛直之風。
”說着,轉頭喝道:“還不向伯父問好?
”
周闵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小侄見過伯父!
”
劉琨暗暗冷笑,心想這批人來的倒挺快啊,昨夜才放出的消息,這才正午時分,就趕了過來,更令人叫絕的是,竟然擡出了周闵,周闵本不是個人物,但他有個好爹,即鼎鼎大名的,死于王導嘴上的周顗《周伯仁。
..
王導曾有言:“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幽冥之中,負此良友!
”由此可見,王導對周顗懷有一定的愧疚之心,那麼,對于周顗的後人,會不會大力支持呢?
‘來的好!
’劉琨原先還未定下究竟選誰家子弟入駐海門,但這時見着吳郡自動請纓,立刻計上心頭。
劉琨微微笑道:“世侄一表人材,果有乃父寬厚仁愛之風,來。
快快請起!
”
“小侄多謝伯父!
”周闵依言起身。
垂手站立一旁。
劉琨又呵呵笑道:“是哪陣風把三位家主給吹了過來?
這石頭城裡可從未來過如此貴客啊!
”
陸晔拱了拱手:“丞相說笑了。
咱們吳郡既然已效忠丞相,理當前來拜見。
”接着,就話音一轉,吞吞吐吐道:“不知丞相可曾收到謝幼輿不幸身故的消息?
”
“哎~~”劉琨的面龐迅速布上了一層悲sè,搖頭歎道:“謝幼輿為江左八達,有高識,不修威儀,好《老》、《易》。
能歌,善鼓琴。
老夫曾為金谷二十四友,當年在并州便存有結交之心,奈何時運艱難,始終未得謀面,本待手頭稍稍松懈下來,便把謝幼輿調來京城任職,卻不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謝幼輿竟英年早逝,着實可悲可歎哪!
”
三人也跟着唏噓了一陣子。
其實,他們不是沒懷疑過謝鲲之死是由劉琨下的毒手,畢竟這個人物太敏感了,說成牽一發而動全身半點都不誇張,不過,懷疑的成份并不太多,這很簡單,暗殺士族是個犯大忌的行為。
王敦雖殺過周顗與戴若思,雲峰也殺過紀鑒、氣死過紀瞻,但他們都各有各的借口與推托,令人無從說事,而且這唯一手上沾過士族鮮皿的二人,都沒使用暗殺手段,更何況謝鲲與劉琨根本就是無怨無仇,他們不相信劉琨會如此喪心病狂!
這要是被揭發出來,立刻将成為過街老鼠而人人喊打,誰還敢為他賣命?
見着劉琨那發自内心的惋惜神sè,三人心中疑心盡釋,陸晔跟着歎道:“謝幼輿若知世間有丞相這一知已,定當能含笑于九泉,哎~~死者已矣,但咱們活着的人還得為将來打算,謝尚不rì将往豫章扶柩,接下來還得丁憂三年,這海門水軍督一職将出現空缺,不知丞相拟以何人暫代?
”
“這個”劉琨眉頭一皺,為難道:“海門雖是朝庭重鎮,卻由秦王提議設立,且頗有淵源,老夫不與秦王商議便越俎代庖,豈不是有獨斷專行之嫌?
聽說秦王去了京口,想來應也得到了謝幼輿不幸身亡的消息,必會匆匆趕回,不如,還是等秦王回來商議下為好。
”
“哼!
”周嵩冷哼一聲:“明rì便是八月十五大朝會,海門水軍督職歸何人可當堂議立,按理說,秦王既然在京,當上朝面聖,不過,他若是不敢入宮,那可怪不得我等不與他商議了!
”
“呵呵~~”陸晔捋須微微笑道:“秦王若敢入宮,主上必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定當jīng銳全出除此心腹大患,秦王并非三歲小兒,豈敢自投羅網?
莫非他還能帶着幾千親衛入宮?
這與謀反有何區别?
”
“哈哈哈哈~~”顧和也哈哈大笑道:“給過機會,他自已放棄,豈能怨怪别人?
除非他立刻就反,不顧朝庭而強行任命海門水軍督,但如如一來,他将自棄名份,與我大晉為敵,不僅要被宣布為逆賊,而且還能逼使那些僑居士族放棄敵視石勒,朝庭或可聯石抗秦,秦王如何看不破?
依和之見,他除了乖乖奉上海門水軍督一職,還有何法可想?
畢竟士族中除了王謝那兩個小崽子,又有何人能為他所用?
袁彥道更是廢物中的廢物!
”
不由得,殿内彌漫起了一派樂觀的氛圍,确實,任由他們想破腦殼子,也想不出面臨如此不利局面,雲峰還能如何翻身?
劉琨也是勝券在握,點點頭道:“先别高興的太早,一切得有待明rì的大朝會才能最終見出分曉,不過,這海門水軍督的人選是要先确定下來,以免到時措手不及,不知你三位有何建議?
”
陸晔、顧和、周嵩、甚至包括周闵,均是jīng神一振,相互交換了個隐秘的眼神之後,陸晔鄭重的拱了拱手:“丞相,僑姓士族皆為首鼠兩端之輩,不能托以重任,而咱們吳姓,既已奉丞相為主,自然不會生有異心,咱們數人昨夜商議之後,由于擔心丞相過江僅有數月,倉促之下未必就能推出合适人選,因此晔鬥膽,舉薦周伯仁之子周闵出任海門水軍督!
”
這話一落,殿内瞬間歸入平靜,四道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了劉琨,偏偏劉琨眉心緊鎖,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意。
周嵩連忙給周闵施了個眼sè,周闵會意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拜到底:“伯父在上,小侄定當為伯父把海門水軍取在手中,并敢指天立誓,今生今世隻聽命于伯父一人!
”
劉琨依然不開聲,隻是臉面的掙紮之sè愈發濃烈,這令殿内四人的心髒均是高高提到了嗓子眼。
一時之間,殿内安靜無聲,甚至凝神去聽,擺放在殿角的沙漏。
那沙子緩緩落下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而周闵已是不自覺的額角布滿了冷汗,正當顧和受不住這份煎熬再待開口請求,劉琨卻無奈的歎道:“世侄,你既然稱老夫一聲伯父,又出面解老夫燃眉之急,于情于理,老夫都不該使你為難,但如今,你吳郡已握有一支水軍,若是再領海門水軍督,朝中僑姓士族會如何去想?
難保不會激烈反對啊!
如果因此而産生分裂,他rì又如何抵擋秦軍?
這當家,也有當家的難處啊!
”
劉琨滿臉的情真意切模樣,令人半點都覺察不出有絲毫趁機要價的意圖,周嵩忍不住道:“丞相言之有理,可海門水軍督一旦落入僑姓士族手裡,恐怕會不利于您啊,偏偏這海門水軍督,還必須由士族子弟來擔任,否則,丞相指派一心腹前往,當可平息紛争,哎~~這該如何是好啊?
”
‘好!
’劉琨暗中叫好,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于是微微笑道:“你等三姓的一片忠心,老夫全看在了眼裡,今rì老夫可立下誓言,你不負我,我亦不負你!
老夫剛剛考慮了下,這海門水軍督雖是須由士族子弟擔任,但吳郡水軍督不需要,因此倒是有了一兩全其美之法,明rì朝會,老夫可舉薦世侄為海門水軍督,不過,吳郡水軍,你等必須要放棄,如此才能不落人口實。
”
“這”四人面面相觎,他們都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桃子還沒摘到,卻要放棄自家的梨子,這豈不是得不償失?
然而,劉琨的提議合情合理,令人不知該如何拒絕,同時劉琨還是他們的主子!
他們的心裡不由得均是生出了一絲悔意,早知道就不該來趁這淌混水啊!
陸晔小心翼翼的問道:“丞相的意思是”
劉琨理所當然的擺了擺手:“你等皆是老夫麾下,自是由老夫派人前去就任吳郡水軍督,如此可避免落入外人之手,當然,這隻是權宜之計,待三年後謝尚丁憂歸來,祖言(陸納表字)賢侄可繼續任吳郡水軍督,士光意下如何?
”
一瞬間,吳郡四人的面sè全都苦了下來,劉琨說的好聽,隻暫代三年,但有這三年時間,他難道隻走個過場,而不會安插自已人手以徹底控制吳郡水軍?
恐怕三年之後,既便陸納重掌吳郡水軍,也隻能做個傀儡了吧?
憑着劉琨的心機與手段,這完全有可能!
他們似乎已經預見到了,自已幾年來耗費無數人力财力才拼湊起的水軍,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空手套了過去,話又說回來,就算周闵能夠成功暫代海門水軍督之位,但海門水深的很,那裡的士卒、将領、普通百姓全都心向秦王,哪能輕易掌控海門水軍?
這真是貪念作祟,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啊!
四個人飛速交流起了目光,目中滿滿的全是焦急,他們不敢當面頂撞劉琨,隻能從其他方面來想辦法着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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