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壸暗松了口氣,看向南頓王宗道:“殿下心兇放寬廣些,莫要與晚輩一般計較,今次老夫作個主,此事不得另行追究!
現人已到齊,殿下召我等前來,有話請直言便是。
”
南頓王宗不憤的看了看荀灌娘,冷哼一聲:“也罷,孤便給望之一個面子!
”接下來又道:“如今已有吳郡軍一萬、京口軍一萬、海門騎兵五千、曆陽步騎各五千到來,雖是士行與士少尚于路途之中,但加上廣陵守軍,我軍實力已與慕容廆不相上下,而慕容廆前攻廣陵卻不能克之,士氣已然衰落。
孤的意思是,應趁着我軍新來銳氣正盛,與慕容廆約戰,縱使不能一戰而潰之,小勝一場應無疑問,如此一來,我軍必将士氣大增,而慕容廆将士氣再落,待全軍來齊,便發起猛攻,定能擊破此獠!
”,
衆人再次相視一眼,憑心而論,鮮卑鐵騎固然厲害,但步兵并非不能抵擋騎兵,何況已方也有一萬騎兵,與慕容廆約戰不是不可以,關鍵在于,誰打頭陣?
{陸晔跟着就道:“殿下此議深合兵法之要旨,老夫建議,當由王太守迎戰慕容廆較為妥當,海門騎兵皆來自于北方流民,有長期與胡騎交戰的經驗,而且成軍已有較長一段時rì,戰鬥力不容小觎,殿下不妨給慕容廆下戰書,約定明rì以五千騎兵對戰一場,先殺殺他的銳氣!
想來王太守不會令我等失望。
”
王羲之不自覺的看向了荀灌娘,荀灌娘卻暗自着惱,果然有找事的來了!
當即不客氣道:“大中正此言請恕灌不敢苟同,我軍成建制不足一年,從未與敵交過手,隻能作為關鍵時刻突擊所用,yù正面交戰,至少還得再cāo演一年,而鮮卑騎兵骁勇兇狠。
單論起戰鬥力并不下于羯胡騎兵。
我軍與之交手幾乎沒有勝算,除了将士們白白喪命之外,還會帶來兩個嚴重的後果,一是首戰吃敗,不但殺不了慕容廆的銳氣,還會對全軍産生負面影響,二來慕容廆很可能綴着潰軍趁勝追擊。
我城外諸軍或會有敗亡之危!
”
南頓王宗老臉一沉,不悅道:“荀灌你這是何意?
未曾接戰怎知會敗?
如此膽怯豈不令人恥笑?
何況你既自認不敵慕容廆,那你還過來作甚?
”
荀灌娘淡淡道:“灌方才便已說過,我海門騎兵隻能于關鍵時刻作突擊使用,而不是正面撕殺。
如有戰機,自會出戰,不勞煩cāo心!
若南頓王嫌我等瞧着礙眼。
那好辦!
逸少,有人不歡迎咱們,那咱們還呆着幹嘛?
不如回海門落個逍遙自在!
”
汴壸連忙勸道:“世侄女,有話好好說便是,殿下也是cāo心于解廣陵之圍。
絕非故意針對你,破去慕容廆尚須我等齊心協力。
可不能生出嫌隙啊!
”
荀灌娘拱了拱手:“世伯,灌隻是就事論事。
也不是故意與南頓王為難,隻不過這首戰人選定要慎重才行。
我海門能力有限,自認為擔負不起如此大任!
”說着,轉頭看向蘇峻:“冠軍将軍也有五千騎,不如這首戰的殊榮便交由冠軍将軍,憑着曆陽勁卒之骁勇,必未會敗給慕容廆!
”
蘇峻一怔,原先還在看着荀灌娘的好戲呢,沒想到把自已給攪了進來。
蘇峻清楚,雲峰一旦擊破了石虎,天下間恐怕無人再能擋住他前進的步伐,即便師尊也是說不準,為長遠計,自已必須盡一切可能的積攢力量來面對将來秦軍所構成的威脅。
蘇峻有自知之明,雲峰早晚會向他下手,因此與慕容廆拼殺那是想都别想,這一次來援廣陵,就是走個過場,撈個好名聲,抵消自已在曆陽所行暴政招緻的不利輿論。
‘這該死的女人,讓你再得瑟一陣子好了!
’蘇峻強壓下心裡的恨意,不動聲sè的看了眼荀灌娘,推辭道:“我曆陽騎兵論起組建時rì還不如海門,這戰力嘛,或許更差一些,峻可不敢領下如此重任,請殿下另擇賢能!
”
南頓王宗的老臉有些挂不住了,荀灌娘拿自已不當回事,還能以一句不與婦人計較一推了之,可蘇峻也是這幅德xìng!
當即悶哼一聲:“這麼說,無人願替國分憂了?
莫非諸位就這麼耗下去平白消耗糧草卻不作退敵打算?
”
郗鑒捋了捋須,看向陸納微微笑道:“世侄,聽說你吳郡近兩年來cāo演了數種專克騎兵的軍陣,威力頗大,依老夫看,這首戰的殊榮交予你吳郡最為合适,也好給我等一個觀瞻的機會啊!
”
陸納不由得現出了一絲傲然之sè,正待應下,陸晔趕緊狠狠一眼瞪了過去,又擺擺手道:“尚書令嚴重了,我吳郡cāo演破騎兵軍陣的确不假,不過,效果卻不盡人意,尚有多處需要改進,至少得有個一兩年才可拿來對敵,呵呵~~這次還是不獻醜了。
”
這麼一說,汴壸也是微現不悅:“這也不戰,那也不戰,既然諸位都互相推娓,那麼,我等來此作甚?
倒不如放棄廣陵,雙手奉給慕容廆還落得個省事!
”
汴尚書請恕末将失禮!
”久不開聲的陶瞻猛然重重一拱手:“縱使各軍盡皆散去,我廣陵軍民絕不退縮半步,哪怕戰至最後一人,也誓為朝庭死守廣陵!
誓與廣陵共存亡!
”
此時的陶瞻,一臉的大義凜然,令人毫不懷疑他是發自于肺腑的心聲,然而,席中衆人均是暗自腹诽,大話誰不會說?
嘴皮子一翻容易的很,你陶瞻領軍去打首陣,咱們才真心佩服。
不過,汴壸似乎挺吃陶瞻這一套的,忍不住贊道:“好!
陶太守為朝庭鎮守北陲,功不可沒,當為天下人表率!
請放心便是,殿下自會節制諸軍,不教任何一人不戰而逃!
”說完,不滿的目光一一掃視着席中諸人,尤其多看了荀灌娘兩眼!
荀灌娘暗感無奈,隻得開聲勸道:“請世伯勿要着惱,也請陶太守冷靜,我等既然前來救援,自是沒有棄之不顧的道理,而是軍中各部初來廣陵,立足未穩,且對慕容廆軍中情形不得而知,孫子有雲:知彼知已,百戰不殆,依灌看,方今之策,不如穩守營寨,探得對方虛實,待江陵與壽chūn兩部來此,再以優勢兵力一舉擊之!
”
“不錯,殿下不必急于一時,士行與士少兩部有近三萬人,咱們耐心等候便是!
”陸晔跟着表态。
其餘蘇峻、郗鑒等人也是連連點頭,誰都不願意沖在最前,陶侃的兒子咱們cāo哪門子心思?
還是交由陶侃沖鋒陷陣,咱們在一旁搖旗呐喊最為合适。
看着席下的一衆同僚,汴壸暗暗搖了搖頭,心知今rì出兵再沒了可能,于是轉頭向南頓王宗提議:“殿下,既然如此,咱們便待大軍來齊再作商讨,如何?
”
南頓王宗不自覺的瞥了眼仍持在手裡的旄節,這玩意不好使啊!
随即回過神來,無力的揮了揮手:“也罷,衆将各自回營,嚴守營寨,莫被慕容廆尋了可趁之機!
”說着,率先起身,離席而去,而衆人也陸陸緩緩的回返了各自的營寨。
當這一次的出兵商議無疾而終的時候,慕容廆正在箭樓遙望着廣陵城下的數座大營。
這段rì子以來,慕容廆悔恨交加,他派人往關中散播的謠言的本意是激起關中百姓及劉曜拼死一戰的決心,以盡可能的消耗羯趙的有生力量,卻沒料到,到頭來白白便宜了雲峰,正是石虎yù以關中百萬頭顱堆築京觀的謠言,才使得雲峰一路行來兵不皿刃勢如破竹,長安以西的郡縣紛紛望風而降!
可是,這又能怨誰呢?
一來老天爺不幫忙,使劉嶽在洛陽多撐了一年,二來雲峰出兵之快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使得慕容廆再yù下令停止散播流言,已是為時晚矣。
如今隻有挑撥石虎與張賓的第三道流言尚未散出,究竟要不要繼續下去呢?
慕容廆頗是為難,說起來,張賓與他有着不為人知的聯系,這麼做絕非要置張賓于死地,而是另有計較,可是形勢的急轉直下令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起了是否還要繼續挑撥下去。
‘算了,順其自然罷,先尋機滅了石氏,再回過頭對付秦國!
’慕容廆很快作下決定!
“父親,有關中最新消息!
”就在這時,長子慕容翰的叫喚伴随着濁重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慕容廆轉頭一看,慕容翰的身影已出現在了樓梯處,慕容翰身軀魁梧,面容棱角分明,如果不知情者,定然瞧不出他與慕容皝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此時的慕容翰帶着滿臉的擔憂之sè,隻是仔細一分辯,卻隐含着一絲快意與興奮。
“說來聽聽。
”慕容廆不動聲sè的随口一問。
慕容翰匆匆施禮道:“據關中密報,上月二十rì夜,秦王突襲骠騎将軍立于建章宮的營寨,大獲全勝,是役,我大趙連帶陣亡與被俘合計六萬有餘,骠騎将軍被迫退往灞上重立營寨。
”
“哦?
怎會如此?
”慕容廆終于面容大變,内心亦是震蕩不休,要知道,這一戰可以說是石虎有生以來吃到的最大一次敗仗,而且他敏銳的感覺到,由于這一次的大捷,秦軍已立于不敗之地。
假如換了他慕容廆居中主持,立刻二話不說退守潼關,而不會如石虎般僅退向灞上,慕容廆不會懷有任何的僥幸,也從不考慮面子拉得下來或是拉不下來,對他來說,面子不重要,裡子最關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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