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信之以一敵五,絲毫不落下風,幾人與蔣信之叫了一會兒手,彼此眼中都有了就驚異之色。
原是請看了蔣信之,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與傳說中文弱的蔣家大少爺判若兩人,幾名侍衛對了一會兒便有些吃力,耗費了許多體力,其中一人便對另一人使了個眼色,兩人瞬間發狠,用了拼命地法子步步緊逼,另一人繞到蔣信之身後用力一劈馬腿,黑風長嘶一聲,前腿被刀劃了重重一刀,雙腿一曲跪了下來。
蔣信之翻身下馬,另外兩人趁機攻來,蔣信之身子一側,剛剛觸到腳下土地,卻覺得身子陡然一沉,他心中一驚,低頭去看,果然,便是小腿沒入泥漿之中,随着他的掙紮,竟是越陷越深。
幾個侍衛便收了手,蔣信之看了看身下,隻是片刻的功夫,泥水竟一驚沒到了腰間。
竟是一大片沼澤地,上頭用枯敗的樹枝蓋滿僞裝,之前未曾發現,這幾個交手之人原是想将他困在這裡。
沼澤地越是掙紮隻會越陷越深,想通此事,蔣信之不再掙紮,隻是冷眼看着面前幾人:“誰派你們來的?
”
其中一名侍衛笑了笑:“蔣大公子,怪隻怪你擋了别人的路,要去問,黃泉路上好好問問閻王爺吧!
”說罷一揮手,便見林中窸窸窣窣響起一陣響聲,無數人頭冒了出來,均是手上一張弓箭,搭弓射箭,堪堪要射殺他。
蔣信之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後招卻是在這裡,這些人本就是想将他困在沼澤地中,然後亂箭穿心而死。
其心可誅!
可是,究竟是誰與他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然而無人回答他的困惑,便隻見有人一揮手,齊刷刷的箭頭對準他,嗖嗖嗖的破空之聲傳來,雨點般的箭矢俯沖向他!
蔣信之手上還有刀,自然不能坐着等死,飛快的揮刀擋住一輪箭矢,弓箭被刀擋住,紛紛落在泥漿地中,蔣信之緊緊皺着眉頭,一旦用力揮刀,身子便下沉的厲害,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箭活活射死,也會被沼澤地淹沒,從此消失在人世中。
左右逃不過一個死字,進退維谷的局面,好毒的計謀!
侍衛一揮手,新一輪的箭矢紛紛襲來,且更加密集,蔣信之緩緩提起刀,可還未等他揮刀,尚在空中的箭矢卻像是中了什麼邪一般,在半空中便栽倒下來,遠方傳來一陣“砰砰砰砰”刀劍相撞的聲音,馬蹄聲急,他定睛一看,竟是從烏木叢林深處奔來一隊人馬,所到之處,盡是将那些搭弓射箭的人砍翻在地。
這一對人馬來的突兀,不僅蔣信之心中詫異,侍衛也是大吃一驚,紛紛掉轉頭來對付那馬上之人。
隔得太遠,蔣信之看的不甚清楚,為首的兩名男子眉眼陌生,中間卻有一匹馬,騎得稍慢些,上頭一襲紅衣,戴着鬥笠看不清模樣,蔣信之卻覺得心中有些異樣。
馬背上,蔣阮緊緊握着雙拳,便是經過上一世痛苦的折磨後,以為已經将心性鍛煉的堅韌冷淡,看清眼前的局面是,仍是自心底生出一股無法抵擋的怒火。
原來上一世,蔣信之死去的真相便是這樣!
以為可以春風得意衣錦歸鄉的蔣家大少爺,就在這片陰森的烏木密林中,如一頭困獸般的被陷在沼澤地中,萬箭穿心而死!
在離京城不遠的地方,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夏家,蔣家,李家,這一筆債,不讨回來,她蔣阮誓不為人!
埋伏在密林深處的弓箭手見情勢不對,與趙元風帶來的人嗎紛紛交起手來,然弓箭手實在太多,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上下。
眼見蔣信之身子還在沼澤地中緩緩下沉,蔣阮心中一凜,再也不多想,駕馬便朝蔣信之直奔而去。
那幾名侍衛本以為事情已經水到渠成,哪隻半路上會突然殺出一隊人馬,自然惱怒不已,其中幾人與趙元風和趙毅交上手,有一人卻是注意到蔣阮。
蔣阮在這對人馬中本就顯得有些特别,嬌小的身軀很難讓人不注意到她。
那侍衛飛身躍起,唰的一刀就朝馬上蔣阮身上劈來,趙毅他們離蔣阮較遠,此刻又忙于與其他人纏鬥,無暇顧及到她,蔣阮雙眸一凝,見那刀鋒劈來,身子猛地一矮,整個人平仰在馬背上,堪堪躲過一刀。
那人一刀未成,手中的刀轉向,猛地又朝蔣阮砍來,馬兒被那刀鋒帶起的刀風驚住,猛地停下腳步,蔣阮退無可退,隻得擡手去擋那刀風。
她咬牙一閉眼,橫豎隻是一條手臂罷了。
然而那刀風到底沒砍下來,蔣阮隻聽到“叮”的一聲脆響和男子的悶哼聲。
再睜開眼的時候,面前的男子用左手捂住了手腕,右手有些顫抖,抖到拿不穩手中的刀。
皿液從他的指尖溢出。
蔣阮低頭,看見了一枚扭曲變形的銅牌,面前的侍衛要再舉刀的時候,突然像是有一陣風刮過,一個人影躍了過來瞬間便與他交上了手。
蔣阮微微一愣,不過片刻,那侍衛便被一刀劃傷了脖頸,捂着脖子躺在地上打滾。
便是蔣信之也與幾人纏鬥了許久,這人出手就解決了其中一個,其他幾人見狀,紛紛圍将過來。
蔣阮還在馬上,這人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卻正是蕭韶,他秀美英氣的臉轉過去,淡淡道:“到我身後去。
”眼睛冷冷的盯着面前将他圍住的兩個侍衛,似乎絲毫未将他們放在眼裡。
那邊侍衛都來解決蕭韶,趙毅得了空便駕馬飛奔過來,擔憂道:“表妹,你沒事吧?
”
蔣阮搖頭,趙毅看到蕭韶,又是一愣:“蕭王爺?
”
蔣阮對趙毅道:“事不宜遲,趕快救我大哥去吧。
”
烏木林中厮殺之聲絡繹不絕,趙毅二話不說便朝蔣信之的地方奔去,埋伏在叢林中的弓箭手卻比他們想的還要棘手。
一來是人數衆多,竟是比趙家軍還多一倍不止,二來這些人并不像閑散人員,倒像是有組織有紀律的軍隊中人。
剩下的侍衛矛頭對準蕭韶與趙元風兩人,好在兩人功夫都不弱,倒也沒有落下風。
趙毅費了好大力氣才将蔣信之從沼澤地中拉出來,正在此刻,卻聽得一聲大喝:“信之,你他娘的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
竟是尾随而後的關良翰。
說話的功夫,在原地等了許久終于意識到不對,出來尋人的關家軍也循聲趕了過來。
關良翰見狀,便幹脆下了命令:“格老子的,哪裡來的毛頭小子,算計到爺爺身上來了。
去把那些弓箭手都給我滅了!
”
關家軍比趙元風帶來的人可多得多,制服這些弓箭手更是不在話下,有了關良翰的幫忙,弓箭手很快便被制服在地。
剩下的幾個侍衛也被蕭韶和趙元風挑在劍下,幾人都是大驚失色,十拿九穩的事情,怎知此刻偏偏出了纰漏。
關良翰走上前,踢了踢為首的一個侍衛的下巴:“喂,給老子說清楚,誰派你來的?
”
那侍衛瞪着他們,喉嚨一動,蔣阮見狀,立刻道:“不好,他們要自盡。
”這些人竟然是死士,任務失敗,回去交不了差,落在敵人手上自然要服毒自盡。
但蕭韶是何許人也,自十歲起接收錦衣衛的時候便深知此種門道,此舉在他面前猶如班門弄斧,便是眨眼間便卸掉幾人下巴,藏在舌頭下的毒藥無法吞服,幾人痛的在地上打滾。
蕭韶的突然出手,倒是省掉了許多事情。
衆人松了口氣,蔣信之方逃過一劫,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謝諸位,不過在下有個問題想請教……”他話還未說完,便聽得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大哥。
”
蔣信之一愣,蔣阮已經掀開頭上的鬥笠扔在一邊,露出鬥笠下的面龐來,見蔣信之呆愣的模樣,她又微微笑道:“大哥。
”眸中隐去細小水光。
蔣信之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少女,自五年前離開京城,他再也沒有蔣阮的消息。
面前的少女陌生的緊,眉目間卻又有熟悉的感覺,那是誰,記憶中稚嫩可愛,拉着他的衣擺怯生生叫大哥的小女孩已然不見,面前的小姑娘眉目宛然,褪去了曾經的稚氣,像是一株正在開放的花朵一般,已然有了青澀的風情。
他的妹妹,長大了啊,蔣信之眼眶一熱,叫道:“阿阮!
”
蔣信之打量蔣阮的時候,蔣阮也在靜靜打量他。
蔣家從來重文輕武,蔣家子孫也不許入武行隻得從文,蔣信之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少爺模樣,然而如今眉目依舊英俊,卻退去從前溫雅少年的風緻,皮膚比從前黑了些,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經過戰場洗禮後的鐵皿。
屬于軍人的剛毅。
這和她記憶中的蔣信之完全不一樣,再見面時,卻已經隔了一生一世。
她慢慢走上前,蔣信之低頭瞧着她,蔣阮輕輕張開雙臂,不顧衆人的目光,抱住蔣信之。
她說:“歡迎回來,大哥。
”
兄妹兩人終于見面,趙元風揉了揉發澀的眼眶,對站在一邊的蕭韶和關良翰道:“蕭王爺,關将軍,你們怎麼在此處?
”
蕭韶還未回答,關良翰便道:“有人對我的副将下手,我還能袖手旁觀?
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來謀害我?
”
關良翰和蕭韶突然出手,趙元風皺了皺眉,趙毅也有些不知所措,蔣阮微微一笑:“那就多謝王爺和将軍了,這些人準備了如此多的弓箭手,瞧着也不似普通人能做下的事情,或許是他國的陰謀,或者是想要造反的軍隊也說不定,此事非同小可,關系到大錦朝時局安危,煩請兩位大人查個一清二楚。
”
她張口便将事情往造反陰謀上推,說的誇大其實,地上幾人聽了俱是怒視蔣阮,趙元風與趙毅兩人卻是啼笑皆非,蕭韶意味深長的看着她,關良翰皺起眉,蔣信之摸了摸蔣阮的頭:“阿阮,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
蔣阮對他一笑:“我想大哥不過是初來京城,怎麼會突然就惹得人圍殺,或許其中有别的陰謀也說不定。
”
“這些人都是死士,嘴巴可嚴的很,哪有那麼容易就招了。
”關良翰嗤笑一聲。
“普通的刑法自然是用不上,他們一不怕痛,二不怕死,想要撬開他們的嘴巴,比登天還難。
”蔣阮淡淡道:“不過我曾經聽過一種方法,将人的頭蓋骨揭開,慢慢的往裡灌滾燙的熱油,人還未死,便能感受到腦子一點點被燙熟的滋味,那種滋味,便是最剛烈的人,也受不住。
”
衆人目瞪口結的瞧着她,便是聽蔣阮說的那方法,就覺得膽寒。
地上的侍衛聽了此話,身子微微顫抖,趙毅吞了吞口水:“表妹,你這是打哪兒聽來的說法?
”
蔣阮微微一笑:“是聽外來遊曆的人說的,這種方法并不是用來對付人的,是用來對付猴子的。
他們那個地方的人喜歡吃一道菜,便是生食猴腦,将猴子固定在桌上,揭開頭蓋骨往裡灌熱油,一邊燙一邊吃,這樣吃的新鮮。
阮娘認為此舉太過殘忍,那些猴子吱吱吱的叫個不停。
直到腦子被人夾空為止。
”她瞧着地上的幾人,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不知道這些人吃光自己腦子是什麼滋味,想想還真是殘忍。
”
趙元風跟着笑道:“确實太殘忍了,不過這都是為民辦事,為了大錦朝的安危,誰讓這些人居心不良呢。
哎,關将軍,你可要好好審問啊。
”
這叔侄倆一唱一和,隻教地上的人差點沒被氣暈了過去。
蔣信之有些微微詫異,記憶中的蔣阮善良單純,便是一隻螞蟻也忍不住踩死。
而眼下這番話,他若是聽不出其中的暗示就白活了這麼多年。
隻是瞧見蔣阮如今的殘忍,他絲毫未覺得不快,隻是深深的心疼,讓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變成如今這番模樣,蔣阮一定吃了許多苦。
關良翰聽了蔣阮的話,卻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蔣信之,又看了看蕭韶,道:“你就是……。
”莫聰說的那個毒婦幾個字被他咽在嘴裡,關良翰輕咳一聲:“信之的妹妹?
”
蔣阮颔首。
趙毅拍了拍蔣信之的肩:“毅表弟,我是你表哥。
”他指了指趙元風:“他是我三叔,你的舅舅。
”
蔣信之雖然詫異,見這幾人剛才救了他一命,看與蔣阮相處也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便笑道:“表哥,三舅舅。
”
趙元風道:“阿阮,如今信之回來,你們兄妹就住在将軍府算了。
”
蔣阮搖頭道:“不必了,大哥,跟我回蔣府吧。
”蔣信之如此春風得意的回來,不給夏研母女添點堵怎麼行。
怕是見到蔣信之完好無損也會嘔的吐皿。
若是就這麼回了将軍府,接下來的戲還怎麼唱。
蔣信之對蔣阮百依百順,自然是應了。
趙元風皺了皺眉,随即釋然:“也罷,有你大哥,總也不至于被人欺負了去,真有什麼不對,将軍府永遠是你們的依靠。
”
将軍府與蔣府多年前便沒了聯系,此刻與蔣家兄妹關系極好的模樣,看在蕭韶和關良翰的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蔣阮走到蕭韶面前,蕭韶低頭俯視她,蔣阮微笑道:“本來這幾人應該交給表哥與三舅舅好好徹查一番的,不過關将軍與蕭王爺既然插了手,我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将這幾人交給兩位,要真的能查出什麼,必然是大功一件,陛下賞了将軍和王爺什麼,别忘了其中也有趙家的一份功勞。
”
蕭韶挑了挑眉,漂亮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她。
本來今日他們就是誤打誤撞幫了趙家,如今蔣阮這般說話卻是他們還要反過來感謝趙家?
她倒是一點虧也不肯吃,便是口頭上也要占個便宜的主。
不過……蕭韶看向地上的幾人,蔣阮做的,倒也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譬如這幾個人,就堪有大用。
趙元風和趙毅卻是有些微詫,蔣阮直到這個時候也不忘幫趙家說話,倒是如她自己所說,她不會害趙家,至少趙家從此事中或許還能受到不少益處。
蔣信之溫和的看着蔣阮,如今蔣阮行事得體,又自有主見,一舉一動哪裡還有小姑娘的模樣,心中既是心酸又是欣慰,飛快成長背後的代價是什麼,少年離家的他比誰都清楚。
蔣信之暗暗下定決心,如今回京,定要護着蔣阮,不被蔣家任何人欺負,他的妹妹,自然會捧在手心裡如同别的大家小姐一般受盡寵愛。
蔣阮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般,輕輕拍了拍蔣信之的手:“大哥,這些年我過得很好,見到你就更好了。
如今你回京,又立了軍功,若是不騎馬遊街一番,簡直辜負了戰場上的累累戰果,我要大錦朝京城中人都看到你的英姿,要你成為京中最年輕的英雄。
”
要讓曾經看不起他們的,将他們踩在塵埃的那些人看個一清二楚,縱然從前如何,如今相逢,他們兄妹二人在上,他們那些看笑話的人,卻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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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終于回來了,大家稍安勿躁,接下來重點虐宰相一家,渣母渣父一家作為劇情點,不能平平淡淡的虐……如果虐,請深虐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