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廳門處,李舒手臂一伸,将正要跟随着李豐滿進去的老富貴兒以及王朝全都攔在了門外。
“不好意思了二位老哥,公主殿下有令,隻許安平候一人入内。
”李舒面上帶着笑意,擡手一指旁邊的偏廳,道:“二位可先到偏房歇息,咱家作陪。
”
語氣很和善,态度卻很強硬,腳下更是沒有一絲退縮。
老富貴兒面色微變,不由扭頭向王朝看來,王朝皺着眉頭沖他輕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偏廳距離正廳隻有一牆之隔,憑着他的耳力,自是可以時刻監聽着裡面的一舉一動,萬一高陽公主真的不安好心,隻需李豐滿一聲輕呼,王朝自信可以瞬息即至。
“如此,就有勞李通侍了!
”
老富貴兒壓下心中的不安,沖着李舒輕拱了拱手,然後二人便在李舒的陪同下一同到了偏廳。
落座後,李舒吩咐下人送上茶水,看二人面露憂色,不由輕笑道:“二位盡可安心,我家殿下對李縣候并無惡意。
此次請李縣候過來,除了表達謝意之外,也有向李縣候求醫的意思,斷不會對李縣候有什麼歹意。
”
老富貴兒與王朝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寫滿了意外,老富貴兒探問道:“不知公主殿下所患何症,李通侍可方便告知?
”
李舒微微搖頭:“二位都是宮中的老人,規矩自然都清楚,貴人們的隐疾豈是咱們這些下人能夠妄評的?
”
“說起來,咱家已有大半載不曾見過富貴總管了,聽說黔州那邊一直都不是很太平,富貴總管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李舒迅速轉移話題,做為一個嘴巴一刻也閑不住的話唠,有他在,廳中的氣氛永遠也不會冷場。
王朝沒有參與二人的閑談,他一手端着熱茶,一邊靜心聆聽着隔壁高陽公主與李豐滿之間的會面交談。
“太子哥哥,到妹妹這裡還用得着如此拘謹麼?
”
聽到這句話,王朝手中的茶杯一顫,尼瑪,怎麼是個人都能認出安平候的真實身份,廢太子明明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從外型到性格,與半年前的他根本就是判若兩人,這些人到底是怎麼認出他來的?
王朝自問,如果不是他這半年來全程都跟随在李承乾的身邊,這麼突然間看到李豐,他覺對不會想到此人就是半年前的那位太子爺。
可是現在,先是李道宗,又是高陽公主,這些人的眼睛都這麼毒麼?
“公主殿下,您認錯人了,微臣是安平候,當不起您如此禮遇。
”李豐滿有點兒受寵若驚。
一進門,就被高陽公主手拉着手,如此親昵的舉動,讓他無所适從。
三十幾歲的老處男,他還從來沒有跟李奶李媽之外的成年女人如此親近過,哪怕他明知道眼前這個高陽公主就是他同父異母的皿親妹妹,可是思想上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高陽公主與晉陽公主不同,晉陽公主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而高陽公主,卻已是有了孩子的人母少婦,李豐滿不是聖人,他怕自己會禽獸不如。
“在我這裡就不必再裝了。
”高陽公主好笑地看着李豐滿,随意道:“下人們全都被我給打發走了,現在這廳中除了小房汐,就隻剩下咱們兄妹二人,太子哥哥,難道對皇妹不放心麼?
”
說完,高陽公主晃了晃懷中的小女娃,輕聲向她教道:“來,小汐汐,叫舅舅!
”
小房汐小嘴圓張,脆聲聲地沖着李豐滿喊道:“舅……舅!
舅舅!
”
喊的同時,小房汐還張開雙臂沖着李豐滿招啊招,一副想要求抱的姿态,完全沒有認生怕生的感覺。
李豐滿的心當時就酥了,對于這樣的小不點,他完全沒有半點抵抗力好不好,一如當初見到思語思琪還有豆豆她們幾個小家夥的時候,愛心值瞬間暴棚。
“乖!
乖!
”
“來來來,舅舅抱抱!
”
李豐滿不自覺地伸雙手将小娃娃接在懷中,天生就喜歡孩子的他,根本就受不了這種小可愛的招呼與求抱。
小房汐隻是一聲招呼,一個求抱的動作,李豐滿就徹底淪陷,現了原形。
高陽公主爽朗一笑,并沒有阻止李豐滿将小房汐抱在懷中,這樣的情形,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太子哥哥還是跟之前一樣,很喜歡孩子。
”高陽公主坐直了身形,親自提起茶壺為李豐滿斟倒了一杯熱茶,輕聲道:“之前小汐就很喜歡你這個舅舅,現在半年多未見,她還記得你。
”
到了這個時候,李豐滿也懶得再去演戲,一邊逗弄着懷中的小可愛,一邊直接跟高陽公主挑明:“我失憶了,以前的事情忘了個幹淨,甚至連我自己是誰我都不記得了。
”
“所以,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相認,畢竟廢太子這個身份,并不怎麼光彩。
”
高陽公主收起臉上的笑意,無比鄭重地看着李豐滿:“太子哥哥以後莫要再說此話,妹妹豈會因為哥哥的身份變換而敢有所輕怠?
”
“不管你是太子也好,是廢太子也罷,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兄長!
”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不像是在作僞,李豐滿的神色不由動容。
性情中人啊,隻是李承乾與高陽公主之間的關系,真的有如此親密嗎?
一個是嫡系,一個是庶出,而且彼此間的年紀也差了有七八歲的樣子,這樣的兄妹,正常情況下,根本就玩不到一起的吧?
如果李承乾與高陽公主之間的關系真有這麼好,老富貴兒沒有道理一句也沒有提起過。
“皇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妹妹卻永遠也忘不了。
我七歲那年,母妃早喪,我一人在宮中孤苦無依,倍受欺淩,是皇兄當時将我領到了父皇的跟前,為我求得了一片立足之所,讓我再不為後宮中的惡奴所欺。
”
“三年前,亦是皇兄所茬,讓父皇動了賜婚的念頭,妹妹才得以與房氏結成姻親,從此風光無限,衣食無憂。
若無皇兄幫襯,父皇當時未必會想得起我這個女兒。
”
先不說房遺愛這個人品性如何,但就是他所在的家世,就足以讓宮中許多還未出閣的公主眼紅。
中書令房玄齡的兒子,雖不是長子,卻也同樣前程遠大,在整個長安城的世家之中,房家無論在任何時候,都絕對是公主們最渴求的歸宿之一。
這樣的良緣良機,如何不是當時的太子相助,怎麼也輪不到高陽一個庶出的公主出頭。
所以,對于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高陽公主一直都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