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公主在經過了最初的意外與驚喜之後,心緒已然漸漸平穩,此刻安坐在李府的正廳,正在與輕寒、思語、思琪、豆豆及小李弈一同說叙話玩鬧。
幾個孩子一口一個姑姑的叫着,叫得晉陽公主臉上都快要笑出一朵花來,好久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開心了。
輕寒與她年歲相仿,早在幾年前輕寒三四歲的時候,她們兩個就常在一起玩鬧,在長安時隻要一見到晉陽公主這個小姑姑,小輕寒就會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晉陽公主的後面。
思語、思琪及豆豆也是一樣,她們三個是輕寒的跟屁蟲,而輕寒則是晉陽公主的跟屁蟲,所以姐妹幾人與晉陽公主都很是熟絡,她們姑侄幾人在一起的時間,甚至要比晉陽公主與李承乾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上一些。
時隔半年,再次見到這四個小丫頭,聽到她們在自己的身邊叽叽喳喳,晉陽公主的心裡一陣窩心,暖暖的,很舒暢。
楚钰、陳摯二人因為職責所在,坐在與大廳相臨的旁廳,一臉地夢幻,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求醫竟然求到了廢太子的身上,這是不是太巧了點兒?
廢太子李承乾是什麼人,楚钰與陳摯尋是再熟悉不過,别的什麼本事他們不便諱言,但若說他懂醫術,而且還是一名醫術高明的神醫之流,那純粹就是在扯淡了。
貴為太子,每天要去學習經世治國之道的時間都有些不夠,哪裡會有功夫去學什麼醫道?
就算他有這樣的興趣,聖上與帝師也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至少在李承乾為太子的這二十餘年之中,他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太子殿下跟誰學習過醫術。
“師傅,咱們可能是被那個劉敬給騙了,這個李豐……,他哪裡會什麼醫術,公主殿下的病怕是……”陳摯狠狠地瞪了一眼站此刻正站在院外與程懷弼閑聊的劉敬,心中的怨氣十足。
楚钰亦是搖頭輕歎:“這可能就是命吧,晉陽公主殿下此來黔州原就是為見中山郡王最後一面,現在提前達成了願望,也不枉咱們一路跋涉走了這麼一遭。
”
“現在,咱們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找尋孫道長的蹤迹上了,傳聞他這兩年一直都在黔州這一帶活動,若能找到他,公主殿下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
說起孫思邈,陳摯不由擡頭看了楚钰一眼,猶豫了片刻,探聲問道:“師傅,有句話徒兒不知當不當問?
”
楚钰不以為然道:“咱們師徒之間不必如此忌諱,有什麼想要知道的,盡管問好了。
”
陳摯道:“就是那個孫思邈孫道長,既然師傅覺得他能夠醫好晉陽公主殿下的氣疾,那當年長孫皇後病危的時候為何不……”
原則上來說,長孫皇後與晉陽公主所得的氣疾就是同一病症,既然孫思邈能醫得好晉陽公主,那他也一定能保得下長孫皇後的性命。
“你當為師沒有想過?
”楚钰沉聲歎道:“長孫皇後于老夫有過活命之恩,當時老夫甚至比聖上還要着急皇後的病況。
隻是我當時得到消息,說是孫思邈已然病故……”
“誰能想到,那隻是孫思邈為了擺脫俗世的糾纏,故意做出的一處衣冠冢,我也是在長孫皇後故去數年之後才知曉這件事情,為此老夫直到現在内心都還在煎熬不已。
”
“如果當年我能警醒一些,不說挖墳開棺,就算是派人再多打探一下,也不至于會讓長孫皇後那麼年輕就……”
楚钰的一雙老眼混濁,淚水斑斑,言語之中盡透着數之不盡的悔恨之意。
陳摯聞言亦是随着一聲輕歎,心中的疑惑解開,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愉悅之意。
沒想到師傅當年在為長孫皇後醫治氣疾的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段辛酸的隐密。
隻希望長孫皇後身上的悲劇,不會在晉陽公主殿下的身上重演。
庭院之中,劉敬同樣如在夢中,看着前廳之中,四位小小姐都在圍着晉陽公主說笑,小少爺也被晉陽公主給抱在懷裡逗弄,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之前他的判斷出錯了,還是這幫騙子本來就與少主認識,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劉敬忍不住再一次出聲向程懷弼求證詢問:“程将軍,你們真是從長安來的?
”
“那生病的小姑娘真的是一位公主?
”
“還有那楚钰真的是太醫署令?
”
“你們不會是在蒙我吧?
我家少主竟然是廢太子,這怎麼可能呢?
”
“我家少主為人謙和,溫文爾雅,父慈子孝,待人以誠,怎麼可能會是那個為了皇位不惜弑父逼宮的廢太子呢?
”
“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對,一定是搞錯了!
”
程懷弼頭疼地看着這個問題中年,再一次向他重申道:“劉醫師,注意你的言辭,不是弑父,隻是聚兵逼宮而已,否則的話你當聖上會這麼輕易就饒了他的性命?
”
傳言真是可怕,沒想到在底層這些民衆心中,李承乾的名聲竟然已經敗壞到了如此地步,難怪廢太子會改掉自己原本的名字,難怪他會暴瘦那麼多。
隻是,憑心而論,廢太子雖然不堪,可也遠沒有惡毒并喪心病狂到會去弑父的程度。
程懷弼身為右金吾将軍,對于半年前的那場兵變那是再清楚不過,從始至終,李承乾都沒有想過要謀害李世民,隻是想要效仿李世民當年對待李淵的那種手段,提前逼宮稱帝而已。
隻是李承乾有那麼大的野心,卻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與運氣,最終功敗垂成,落得了如今這般下場。
“我還是覺得這不太可能,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劉敬再一次否認搖頭:“少主他……”
“啪!
”
程懷弼被問得心煩,一巴掌下去,劉敬的聲音戛然而止,院子裡重歸甯靜。
“叨逼叨,叨逼叨,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特麼心裡還納悶兒麼,我問誰去?
!
”
一腳把已經暈倒在地的土郎中給踢到大門口,程懷弼高聲吩咐道:“程遷兒,你去把這厮送回他的醫館去,别讓他再來煩我!
”
程遷兒可憐地看了已經暈過去的劉敬,一彎腰一探手,直接就把這一百多斤給提了起來,沖程懷弼躬身一禮,而後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