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信閉上了眼睛,半響睜開了眼睛,目光閃過了一絲憤怒道:
“徐階心中還有大明嗎?
還有他曾經的理想嗎?
他已經被自私蒙蔽了雙眼。
如今正是朝堂裁軍時刻,在這個時候,他對胡宗憲動手,他想要幹什麼?
他想要引起兵變,引起天下大亂嗎?
”
張居正神色變幻了片刻道:“不器,這件事也不是閣老一個人的意思,你不要忘記了,胡宗憲是嚴嵩的人,他的一路提升都離不開嚴嵩的提拔,他是嚴黨的人,按理說,在嚴嵩倒台之後,胡宗憲早就該倒了。
隻不過是因為他抗倭有點兒功勞。
但是他橫征暴斂,德行有虧啊!
這件事根本就不用徐閣老有意推波助瀾,那些禦使眼中,胡宗憲就是一個巴結嚴黨,陷害同僚,橫征暴斂,德行有虧之人。
”
羅信的臉上露出了譏諷之色道:“當初嚴嵩一手遮天,在這大明朝堂中,有幾個不是嚴嵩的人,便是在百姓的眼中,徐階不也是嚴嵩的人?
整天跟在嚴嵩的屁股後面,嚴嵩說什麼,他就搖旗呐喊什麼?
”
“我老師那是為了理想忍辱負重!
”胡宗憲臉色一黑。
“你老師是為了理想忍辱負重,難道胡宗憲就不是為了理想忍辱負重?
胡宗憲就不是為了消滅倭寇而委曲求全?
”
說到這裡,羅信冷哼了一聲道:“說白了,徐階就是害怕了。
他害怕在他回歸故裡之後,胡宗憲報複他,畢竟他曾經做了很多對不起胡宗憲的事情。
而胡宗憲這個人也确實心兇小了些。
但是你徐階首先是大明内閣首輔,先要為大明考慮,在如今裁軍這個敏感的時期,彈劾胡宗憲,這是想要把大明推向深淵嗎?
”
“不器,這真不是我老師的意思,那些禦史言官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彈劾胡宗憲,我老師并沒有在這件事上主動參與。
”
“但是也沒有主動去阻止,這就不配坐在内閣首輔的位置上。
”羅信也黑着臉說道。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羅信歎息了一聲道:“正如你所說,彈劾胡宗憲不是不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時機不對啊!
這會出大亂子的。
”
張居正苦笑了一聲道:“不器,我老師是沒有主動阻止,我老師說,這件事他阻止不了,不但阻止不了,而且一旦開口阻止,反而會惹一身騷。
”
羅信不由擡頭望向了張居正。
“你可知道,在這些彈劾胡宗憲的折子上,還有一份是海瑞寫的,言辭最為激烈的就是海瑞,這個時候,誰開口阻止,那個海瑞就會彈劾誰,而我老師如今的局勢……”
“海瑞就是個棒槌!
”羅信忍不住道。
“而且也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這些折子上去,陛下也沒有一個意見,都是留中不發。
”張居正此時也意識到胡宗憲的問題已經不單單是胡宗憲的問題了,而是整個軍方的問題。
已經成為了一個焦點。
“不器,這件事就應該快刀斬亂麻,陛下要不就懲戒一些禦史言官,來安胡宗憲的心,要不就立刻動手抓了胡宗憲。
這樣不清不楚的拖下去,問題會越來越嚴重。
”
“是啊!
”羅信的臉上現出了疲憊之色,微微垂下眼簾道:“如今朝堂最大的兩個黨派便是徐黨和高黨,而徐階和高拱,一個是内閣首輔,一個是内閣次輔。
徐階是不想幫胡宗憲,高拱是不願幫胡宗憲。
兩大内閣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觀,這大明的内閣還真是……呵呵……”
“以高大人的性子,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絕對不會幫胡宗憲,他對胡宗憲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
”
“高高在上啊!
”羅信歎息了一聲:“京城這些老爺官們,他們經曆過抗倭前線嗎?
他們看到過胡宗憲為了抗倭的付出嗎?
單從抗倭這一塊來說,胡宗憲可以稱之為英雄。
”
“不器!
”張居正搖頭道:“以你的智慧應該已經能夠看出來,沒有人能夠救得了胡宗憲,而且胡宗憲我污點太多,證據确鑿,這次胡宗憲沒有絲毫僥幸,完蛋定了。
不器,你還是不要參與進去了,以免遭受牽連。
”
“不行啊!
”羅信歎息了一聲道:“如果我們就想着自己,一旦把胡宗憲逼反了,在這個時候,恐怕便是燎原之勢了。
”
張居正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心中同時也對羅信深為欽佩。
就從高拱和徐階沒有看出來,在這個時機處理胡宗憲會引起大亂子,而羅信卻是看出來了,就值得他欽佩。
而且羅信還義不容辭地為了大明要保胡宗憲,不惜惹事上身,就更值得欽佩。
能夠以二十四歲的年齡坐上三品禮部侍郎的位置,果然有過人之處啊!
“泰嶽兄,你肯幫我嗎?
”
張居正沉默了片刻,咬牙點頭道:“幫,你說什麼辦吧?
”
“剝奪胡宗憲的軍權也不是不可以,這也算是給那些禦史言官一個交代,省得他們把朝堂鬧個烏煙瘴氣。
讓朝堂正事都幹不了。
但是也要給胡宗憲一個能夠接受的結果。
”
“能夠接受的結果?
”
“嗯!
”羅信點頭道:“讓宗憲體面的離開朝堂。
”
張居正臉色的神色微松道:“這應該還是有可能的。
”
羅信點點頭道:“那你負責去說動徐階,我負責去說動高拱。
”
“好!
”
羅信站了起來道:“我們也走吧。
”
兩個人走出了賈家樓,兩個人的神色都有些嚴肅,實在是如今朝堂的局勢給他們兩個人的壓力太大了。
張居正腦子裡一直琢磨着怎麼去和徐階說,兩個人拱手告辭後,便各自返回自己的家。
羅信剛剛進入家門,陸元便小跑着過來道:“老爺,諸大绶大人在花廳内等您。
”
羅信的神色就是一愣,他不明白在賈家樓剛和諸大绶分别,這諸大绶怎麼就跑到他家裡來了?
此時也不容他多想,便加快了腳步,向着花廳走去。
一走進花廳,便含笑道:
“諸兄,你這是突然襲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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