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岡龍一說的很對,香港領事館的中村豐一,根本就沒把李士群放在眼中,他對于李士群這種小魚小蝦,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李士群在香港閑居着,心裡又一直操心牽挂着葉吉卿,想着她是否真的帶着嶽母娘去株洲找自己去了。
眼看着陽曆已經跨入了1938年,李士群一直蝸居着,靠着中村豐一給得那點微薄的費用,除去房租和水電費以後,勉勉強強夠生活用。
李士群的日子過得很拮據,他感到非常後悔來香港找盛香君,獨處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的老婆葉吉卿的種種好來。
李士群準備給葉吉卿寫封信,告訴她自己來香港的經過,告訴她自己的無奈,告訴她自己是多麼地愛她,向她請罪,請求她的原諒。
可是,提起筆來,李士群忽然想到,要是葉吉卿離開上海了怎麼辦?
收不到自己的信怎麼辦?
萬一信件落到軍統局一處人的手中,自己的行蹤不就暴漏了嗎?
思前想後,李士群又放下了筆,坐在那裡思考着對策,忽然,他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為何不給在法租界辦雜志社的馮晨先寫封信去,讓他幫自己打聽一下葉吉卿是否還在上海。
李士群相信,馮晨不會出賣自己,李士群隐隐知道,馮晨其實早已經加入了戴笠的軍統局二處,現在是少将情報組組長,幫忙打聽個人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李士群非常清楚,馮晨還同共産黨有些瓜葛,馮晨靠着背景深厚,在哪一方勢力中都混得風生水起,他也清楚馮晨的青幫身份,以及馮晨同杜月笙之間的關系。
思前想後,李士群提起筆,給馮晨寫了一封信,他簡單地告訴了馮晨,自己在香港的尴尬遭遇,請求馮晨打聽一下葉吉卿母女是否還在上海。
信件發出以後,李士群又先後到日本駐香港領事館去了幾次,他指望着中村豐一能夠給他分配一個工作幹幹。
可是,每一次去,中村豐一隻是給他一些錢,要他先熟悉熟悉香港情況,慢慢等着,一旦有合适職位,就給他安排。
又是好多天過去了,農曆的38年春節,李士群孤身一人在香港渡過,可他始終沒有盼來中村豐一給他安排的工作。
正月十五過後,李士群再次去日本香港領事館見中村豐一,中村豐一仍然非常客氣,可一番談話,使得李士群目瞪口呆。
“李先生,對您的工作,我們有新的考慮。
”中村豐一說。
“請中村先生指示。
”李士群恭敬地聽着。
“我們考慮過了,你在香港人生地不熟的,難以發揮你的作用。
”中村豐一盯着李士群慢慢說道。
“中村先生,我現在比初來時熟悉多了。
”李士群慌忙解釋着。
“這樣吧,李先生,我介紹你回上海去,上海日本領事館要人,我已經和大日本住上海領事館的武官影佐貞昭聯系好了,你去找他吧。
”
中村豐一的這一決定,使得李士群感到膽戰心驚,他不願意再回到上海或者南京去,他清楚地知道,回去會面臨着什麼,但他不敢說個“不”字。
離開日本香港領事館,回到住處,李士群又意外地收到了馮晨的一封來信,信中告訴李士群,葉吉卿早在年前,已經帶着她的母親去漢口了,現在不知是否還在那裡。
看到馮晨的信,李士群心裡更加惶惶不安,他不知道徐恩曾會不會因為自己叛逃,把葉吉卿母女作為人質扣留。
反複考慮以後,李士群決定,還是先回到上海再說。
……
一艘香港到上海的客船,航行在南中國海上,海上風平浪靜,陽光照在海面上,浮光耀金,一群海鷗翺翔在客船的四周,快樂地嬉戲着,如果不是戰争時期,這一派祥和安谧的景色,确實令人陶醉。
李士群站在甲闆上,任憑海風輕輕吹拂着。
這也算李士群的第二次海上之行,與前次從海防到香港大不相同,此刻他感到非常舒心和惬意。
面對平靜如鏡的大海,李士群不禁喃喃自語道,原來大海也有安靜的時候,安靜的大海竟然是如此的美麗。
李士群在接到馮晨的信件,知道葉吉卿母女去了漢口時,正好中村豐一準備把他派回上海去,他立即收拾行裝,作好了回上海的一切準備。
本來他李士群是準備經廣州回上海的,可此時,廣州已經淪陷,他害怕路途不安全,遂決定乘英國輪船由海路回上海。
幾天後,英國客輪徐徐駛進黃浦江。
李士群站在甲闆上,眺望着波濤起伏的江水,心裡也翻滾不安起來,現在的上海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葉吉卿要是知道自己沒去株洲上任,是否返回上海了?
客輪快要靠岸時,李士群瞥見接客的人群中,馮晨正向他用力地揮舞着右手。
一上岸,李士群感激地僅僅握着馮晨的手說:“馮老弟,謝謝你能來碼頭借我,士群我感激不盡!
”
“士群兄客氣了,隻是嫂子的下落我還沒有打探到,我同漢口那邊聯系過,他們說,嫂夫人母女去過漢口,但第二天就離開了,我又詢問了株洲那邊,同樣沒她們的消息。
”
馮晨給李士群回信以後,确實四處幫他打探着葉吉卿的下落,無奈幾個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葉吉卿的消息。
“馮老弟,但凡我李士群有出頭之日那一天,我絕對不會忘記老弟的恩情!
”李士群緊緊握着馮晨的手非常感激地說道。
“士群兄,我已經在霞飛路上的富源旅館給你登記了一間房間,你先在那裡住下,然後我們再慢慢打聽嫂子的下落。
”馮晨為李士群考慮的非常周到。
“謝謝老弟!
”
李士群跟着馮晨,來到馮晨的車子跟前,坐上了副駕位置。
“士群兄,你怎麼到香港去了,我聽說徐恩曾不是委派你去株洲公幹嗎?
”車子啟動後馮晨問了句。
“老弟,真是一言難盡啊,張亦農和童國忠那兩個王八蛋,可把我給害慘了。
”李士群擺了擺頭說道。
“怎麼?
你還管不了他們兩人?
”馮晨問道。
“不是管不了,這兩個王八蛋在日軍進攻南京前夕,他們暗中收了日本人的錢,偷偷把南造雲子給放了,結果栽贓在我身上,你說我要是不逃,陳立夫能繞過我?
”
李士群倒着肚子裡的苦水,其實他沒告訴馮晨實話,真正的原因,是他骨子裡根本忘不了盛香君的美色,為了找盛香君他才偷偷跑的,南造雲子逃跑隻是個導火索。
“張亦農和童國忠跑到哪兒了?
”馮晨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分析他們大概投靠日本人去,私自放走南造雲子,這是要殺頭的。
”李士群回答說。
“士群兄,今後作何打算?
”馮晨試探性地問道。
“唉,走一步看一把吧,先找到你嫂子再說,她注意多。
”李士群歎了口氣。
說着話,車子已經來到霞飛路上的富源旅館,車子停下,馮晨帶着李士群來到旅館二樓頂頭的208房間裡。
其實,富源旅館208房間,是淞滬别動隊成立後,馮晨專門秘密包下的房間,在這裡同萬默林秘密會晤,商量事情,晚上沒有人住。
“士群兄,你先洗個澡,在房間裡歇息一下,晚上我過來給你接風,噢,對了,這些錢你先拿着用,一會去買套好衣服。
”馮晨把李士群安頓好,又給他留下幾百美元,這才離開了富源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