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叫罵聲,張沖臉色一寒,變得非常難看,還沒顧得發火,随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馬紹武帶着兩名便衣,身後跟着幾名警察,押着李士群的老婆葉吉卿走了進來。
當看到站在牢房裡問李士群話的人是張沖和馮晨時,馬紹武的臉唰地一下變得煞白,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張沖在這裡提審李士群。
張沖可是中央調查科的二号人物啊,自己的絕對頂頭上司!
馬紹武恨不得把剛才回答自己問話的那名看守給殺了!
剛才馬紹武押着李士群的老婆葉吉卿回來,在門口遇到懷裡抱着兩床軍用棉被的那名看守,就問道:“你抱着棉被到哪兒去?
”
那名看守回答道:“剛才有兩位長官到了李士群的牢房,看到棉被太薄,便命令我再準備兩床拿過去。
”
“哪兒來的長官?
”馬紹武問道。
“好像是市政府的。
”那名看守回答道,
這樣,馬紹武心裡面就認為,可能是市政府裡面,同李士群關系不錯的人過來看望李士群,根本沒有想到會是張沖在這裡。
馬紹武心裡一陣慌亂,楞了楞神,忙搶上前一步,臉上擠出些笑容道:“張長官,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有什麼要問的,我可以把這個人帶過去你問。
”
張沖陰沉着臉,沒有理會馬紹武,繼續問着李士群道:“李先生,你是從哪裡看出這份啟事是僞造的?
”
“因為伍豪同志早已不在上海,他怎麼會在報上公開發表啟事呢?
這不是僞造的是什麼?
”李士群望了眼張沖回答道。
張沖沒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轉身打量了一眼穿着入時,眉目俏麗的葉吉卿,問道:“想必這位便是李夫人吧?
”
“我是李士群的妻子,我叫葉吉卿,他究竟犯了什麼王法,你們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
你們讓我過來究竟想做什麼?
”葉吉卿口齒伶俐地反問着張沖。
“李太太,李先生的案子不歸我直接管,案子是由馬特派員負責辦理,不過我有權過問,至于李太太你嘛,我馬上問你幾句話,你便可以回家去。
”張沖慢悠悠地回答道。
接着,張沖給馮晨遞了個眼神道:“馮組長,請李太太跟我們一起到辦公室去一趟吧。
”
見張沖要帶走葉吉卿,馬紹武顯得阻攔不是,不阻攔也不是,定定站在那裡,望着張沖,結結巴巴地說道:“張......張,長官,你把人帶走不好吧。
”
“怎麼?
李士群有共黨嫌疑,難道他太太也有共黨嫌疑嗎?
即便李太太有共黨嫌疑,我不能帶過去問問?
”張沖擡高聲音,毫無回旋餘地問道。
“張長官帶人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見張沖言語不善,馬紹武忙點頭哈腰地回答道。
“走,我們走!
”張沖吩咐着馮晨,怒氣沖沖地大踏步走了牢房。
馮晨同坐在木闆床上的李士群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這才轉過身,望着站在那裡沒動的葉吉卿道:“李太太,請吧!
”
葉吉卿随着張沖、馮晨,到了社會局張沖的臨時辦公室裡。
張沖一臉和氣地讓着葉吉卿在沙發上坐下,馮晨給葉吉卿倒了杯茶水,然後在另外一張沙發上也坐了下來。
“李太太,讓你受驚了,我簡單問你幾個問題,你便可以回去的。
”張沖同在牢房的時候相比,完全換了一副模樣,溫文爾雅的說道。
“好吧,長官,有什麼問題你就盡管問吧。
”葉吉卿用一雙美麗的鳳眼望着張沖道。
“你知道李先生為什麼被抓嗎?
”張沖問道。
“我不清楚,我先生幾天沒回家了,我焦急得到處找他,直到今天姓馬的那幫人去抓我,我才從他們口中聽說我先生是共黨疑犯。
”
“那你認為你先生是共黨嗎?
”
“我隻知道我先生是蜀聞通訊社的記者,其他我不清楚。
”葉吉卿很是鎮靜地回答道。
“我非常欣賞李先生的才華,你能否勸勸李先生,讓他跟着我們幹怎麼樣?
”張沖盯着葉吉卿問道。
“你......,你,你不在乎他有共黨嫌疑?
”葉吉卿瞪大一雙鳳眼,望着張沖,似乎不太相信張沖的這個決定,遲疑着,吞吞吐吐地問道。
“嫌疑畢竟隻是嫌疑嘛,我不在乎這點,也不在乎他以前幹過什麼,隻要以後到我們這裡來了,能夠一心一意的幹事,我們會既往不咎的,要是李太太願意,你也可以同你家先生一起到中央黨部上海區來上班。
”
“既然長官這麼說,那我就去勸勸他。
”
“好,李太太深明事理!
你隻要出面找個合适人,給你家先生作保,我可以答應你,讓李先生晚上就回家,到時你再好好勸勸他,有結果了告訴我就可以。
”
張沖見葉吉卿答應了下來,便從辦公桌跟前站起身,吩咐馮晨道:“馮組長,你喊上莫三強,這會送李太太回家。
”
馮晨帶着葉吉卿坐上莫三強開着的車子,在車子裡,馮晨一直在思考着,不知道張沖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會真的就這樣把李士群給放了?
會不會是個圈套?
是圈套的可能性非常大,從張沖炮制假“伍豪啟事”這件事情來看,張沖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難怪年齡不大,便做了中央調查科的總幹事。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馮晨從副駕位置上扭過頭,望了眼後面的葉吉卿道:“李太太,我叫馮晨,是新聲通訊社的記者,之前同李先生也算熟悉,我有個建議不知你想聽嗎?
”
“哦?
!
馮先生既然同我家李士群是同行,你的建議肯定是對我們好,我當然願意聽了。
”
葉吉卿是絕頂聰明之人,聽馮晨話中的意思,便知道這是在幫着自己出主意。
“我聽說令尊葉老先生同青幫聞人季雲卿關系不錯,李太太何不請季雲卿給李先生做擔保,這樣李先生出來以後,别人就拿他沒辦法了。
”
說完話,馮晨轉過身,靠着椅背,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過了一會,坐在後面的葉吉卿開口道:“馮先生,謝謝你!
”
……
由張沖出面斡旋,季雲卿作保,下午,葉吉卿很快把李士群從牢房中接到了位于馬當路上的葉公館内......
深夜,李士群與葉吉卿并頭共枕在喁喁私語。
“士群,你答應我,從今往後不要再做共産黨的事了,全家都為你擔驚受怕的。
”葉吉卿依偎在李士群的懷中柔情地說道。
“這恐怕……”李士群欲言又止。
“恐怕什麼?
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等将來父親百年後,這全部财産都是我們的了,還愁什麼?
再說共産黨又能給你什麼好處?
”
葉吉卿的話,觸及到了李士群的痛處。
自從李士群從蘇聯留學回來,憑着他特種警察學校畢業的資曆,滿以為會得到共黨的重用,至少特科負責人這個位置要讓給他,結果使他大失所望,黨安排他以“蜀聞通訊社”記者的身份從事搜集情報的活動。
“好處當然談不上,不過嘛,一時半會我也不好脫身,要是叛變了,黨的紀律……,況且那姓馮的......”
“怎麼?
你說馮晨那小子也是你們的人?
我看他怎麼一點也不像。
”葉吉卿仰起頭,吃驚地望着李士群問道。
“我同他工作上沒有交叉,不在一條線上,但我敢絕對肯定,他就是共黨!
”李士群伸手樓了樓葉吉卿說道。
“那你何不把他供出來,作為投靠張沖的見面禮?
”
“供出他?
别說我手頭上沒有确鑿證據,就是有也不能供出他來。
”
“為什麼?
”葉吉卿動了動身子,不解地問道。
“你不清楚,馮晨這人身後的背景太複雜了,要是把他供出來,是不會有好結果的,要想投靠到民黨中央調查科,那就更不能供出他了。
”
“把你的上下線供出去,這總該沒問題吧。
”
“誰都不能出賣,我在蘇聯留學的時候也宣誓過,你去告訴張沖,我可以跟他們幹,但前提條件是,不能強迫我出賣我的同志。
”
“這也好。
先睡吧......”葉吉卿很清楚共黨處置叛徒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