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了一扇窗戶,照射進了院子裡的一間充滿了古樸氣息的書房。
書房内的木櫃之上,疊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而且每一疊書籍的紙面上,也完全看不出絲毫的塵埃,似乎經常有人,來将它們翻動。
書房的另一個角落處,一張書桌前,正對坐着兩個人。
飯後,鬥篷男子本想于屋頂上繼續休息,但周大人似乎有事情與他商量。
于是乎,他便随對方來到了這間書房。
落座之後,兩人先是寒暄了幾句。
緊接着,原本還面帶笑意的周新,突然嚴肅了起來,沉聲道。
“汪兄弟,昨夜之事,不知你又可看法”。
鬥篷男子見對方問起此事,便收起了心神,答道。
“我雖與令郎才僅有幾日的相處,但卻知其心地善良,并非好勇鬥狠之人。
所以,昨夜之事,怕是在針對大人您了”。
他并沒有刻意的隐藏住話裡的意思,因為他已經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事情。
周新依靠在了書桌上,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道。
“昨夜旁人在場,我不妨多言。
事實上,汪兄弟昨日之言,說的不無道理”。
鬥篷男子擡起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向了對方。
他知道,自己昨天那番話裡的意思,對方已經聽出來了。
他,平靜道“為官清廉,或許會擋了旁人财路。
也許這就是大人遭人算計的原因吧”。
周新那膚色偏黑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吃驚之意。
他沒想到一位江湖中人,竟然也能如此透徹地點出朝廷之内的問題。
隻不過,他認為昨夜的刺殺之舉,并非是因為擋人财路。
于是乎,就見他搖了搖頭,道“汪兄弟所言不假,但昨夜之事,卻并非是擋人财路這般簡單”。
鬥篷男子眼中疑惑,道“那是所為何事?
”。
周新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地說道“皇儲之争”。
他并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因為若是朝廷裡的事,對于江湖中人細說起來的話,着實太過麻煩。
然而,他的這番話,卻是讓鬥篷男子陷入了一陣沉思。
心中想道“十幾年前,皇帝的修為已達四品,壽命必将過百。
而如今皇帝才五十餘歲,那皇子們為何又要想着奪嫡?”。
直到許久之後,他才擡起了眼眸,開口道“東宮之位已定,陛下身體安康。
眼下就尋思黨争,幾位皇子是否有些着急了?
”。
此言一出,周新的眼中頓時流露出一股吃驚般的神情,心中想道“此人雖為江湖中人,但我才僅僅說了這四個字,他竟然都已然看透了問題所在”。
隻不過想歸想,他還是沉聲說道。
“或許陛下…也有意為之吧”。
皇室之事,太過殘酷,或許皇上他也想要看一看哪位皇子才是自己的接班人。
鬥篷男子略帶深意的看向了對方,道“不知周大人,是否已經擇定明主?
”。
周新皺了皺眉,臉色難看了些許,并沉聲道“上月初六,二殿下曾派人與我商談....但我隻忠心于陛下,而至于誰是陛下,則與我無關...所以,我便婉拒了殿下的好意”。
鬥篷男子一愣,似乎并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這番話。
但轉念一想,也覺得對方所言之事,乃是真道理。
隻不過,朝廷裡的局面,有時候就算不作為,也是一種作為。
于是,就見他看向了對方,悠悠地說道“周大人言之有理,但或許正是如此,才會得罪了某些人。
周新沉着臉,道“此話怎講?
”。
鬥篷男子看向了對方的那雙眼眸。
他知道對方心裡應該已經有了答案,而之所以問他,無非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所幸,他便道“若是人人都像大人這般為之,那皇子們,豈不是無人可用?
所以,或許昨夜之事,對大人而言是個下馬威,而對朝廷裡類似大人您這樣的官員,則是一種警告”。
話到此處,周新的那張本就發黑的臉頰,頓時顯得更加陰沉了些許。
他知道對方所說之事,或許正是此事的緣由所在。
但是突然間,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心念一起,他便直接問道“汪兄弟,你為何會對朝廷之事,能有這般見解?
”。
先前沉浸在談話之中,直到深思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前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山野之人。
鬥篷男子沒有開口,雙眼隻是靜靜地看向了書桌上的一方硯台。
有些時候,深藏在皿液裡的東西,就算他想要隐藏,也藏之不住。
他知道自己今天所說的話,已經與自己先前營造的身份,互相違背。
但這又如何,他連生死都已看破。
那又怎會再被這身世,所拖累。
再者來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了,而當今的天下人,也早已忘卻了那被誅滅的十族人。
周新見對方沉默不語,便不再追問此事。
他知道,能知曉諸多事宜,卻又甘心淪為山野的人,定是有着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隻不過,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愛才之心。
于是乎,他便沉聲道“汪兄弟,我見你也是有學識之人,為何不入朝為官,要知道,陛下近些年推出的新政,都是向着類似于兄弟這般,修為高強之人”。
鬥篷男子苦笑着,說道“既不是才高八鬥,亦非學富五車,在下怎能為蒼生祈命”。
周新見對方如此貶低自己,便道“實不相瞞,經過昨夜之事,我心中已生辭官之意。
而此次上京,一來是去複命,二來,我也想告老還鄉,耕讀山野。
所以,若是汪兄弟有鴻鹄之志,本官在朝中亦有幾位摯友,願為兄弟你引薦引薦!
”。
他的确已經生出了辭官之意。
但他覺得此人雖然有些消沉,但卻是可造之才。
加之陛下如今已為江湖中人鋪設了一條為官之路,所以若是此人有意的話,那他便可以給對方一個機會。
鬥篷男子的目光,從那方硯台,又移到了一旁懸挂的幾根毛筆之上。
他忽然想問對方一個問題,想問一個困惑了他,很久的問題。
“周大人,在下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
”。
周新見對方沉思已久,便道“兄弟請問”。
鬥篷男子擡起了頭,正視着對方,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悠悠地說道。
“大人覺得,若是先帝在位的話,是否能有當今聖上之功績?
”。
周新一愣,但他還是沉聲道。
“太祖皇帝推翻蒙元之統治,有開國萬世之功,并且…
他話還未說完,鬥篷男子卻突然平靜地插話道。
“在下所言之先帝,并非太祖,而是建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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