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二年,四月二十一日。
天晴。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今日,特封解缙為禮部尚書,官至正二品。
欽此”。
一名身穿藍衣,面色煞白的太監,正用他那尖銳的嗓音,對着大殿之上下跪之人正聲道。
“臣解缙,叩謝皇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退朝~”。
今日的早朝,就在太監那尖銳喊聲中結束了。
在燕王登基,廢除了三公三孤制之後,除了東宮輔臣之外。
這六部尚書便已是朝中最大的官階了。
解缙是當代儒宗朝天門的門主。
他也是建文帝在位時的内閣首席輔政大學士。
同時,燕王登機後,他這首輔之位并沒有更變。
………
今日退朝後,皇宮正殿前的白玉台階上,人流湧動。
“恭喜解大人生任禮部尚書”
“恭喜解尚書…”
“恭喜解大人啊..”
“恭喜恭喜”
……….
“哈哈哈,謝謝各位同僚。
日後,我必定大擺宴席,并向各位送上請帖,希望各位能光臨寒舍啊”。
一身朝服,滿臉紅光的解缙正在向朝中的官員們嬉笑着道着謝。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他很喜歡這種被人簇擁恭維的感覺。
雖然他知道,這群文官之中有很多反對自己的人,但是他并不在意。
因為他,才是大明王朝的内閣首輔大學士。
因為這,便意味着他的儒家正統,并沒有被皇上遺忘。
儒宗朝天門,雖然聲稱天下儒門正宗。
可是,因為這科舉之行,導緻天下修儒家典籍之人數不勝數。
所以,還是有大部分人并不認可他的地位。
而且,雖然朝天門勢大,門下弟子三千,但這朝堂之上,這三品以上的大官,卻沒有一個是出自朝天門的,除了此時的他之外。
隻不過,對于以上的這幾點,解缙卻絲毫不在意。
他并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隻要皇上認可自己就行。
在陸陸續續的送走了各位同僚之後,解缙也是走向了一位身穿錦雞補服的中年男子。
文官補服,一品仙鶴,二品錦雞。
所以,這名中年男子與此時的他,同級。
隻見,此時的這名中年男子,正氣宇軒昂的看着滿臉紅光的解缙向他走來。
而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絲毫不在意對方此時的身份。
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儒家正統一般。
“楊尚書,日後六部還是需要多走動走動才是”。
這名楊尚書,名叫楊士奇,正是大明王朝的兵部尚書。
除了皇上及姚少師之外,他與其餘六部的尚書便是大明王朝權力最大的幾人。
解缙的為人向來好結交,或培養有志之士。
雖然有很多人對他此舉不屑一顧,但也有一部分人對于他是心懷感激的。
“哈哈,解大人,隻怕皇上不會同意的吧”。
對于楊士奇話中的意思,解缙明白。
但是他卻絲毫都沒有露出半點不悅之情。
“哈哈,楊大人,今日我升任禮部尚書。
而太子殿下也已擺好盛宴,希望楊大人今晚能前來一聚”。
世人常說解門主是一位沒有脾氣之人,是一位好脾氣之人。
“太子殿下的美意,微臣心領了。
隻不過今日身體有恙,實在難以從命。
還望解大人為我向太子殿下緻歉”。
雖然口中言病,但是他的話,說的卻是中氣十足。
絲毫看不出半點病态。
他讀的是聖賢書,所以他覺得解缙為人不賢。
也正因為他讀的是聖賢書,他的心中隻有皇上。
【零↑九△小↓說△網】所以他不會,也不想參與皇室嫡幼之争。
“無妨,無妨,那還望楊大人多多休息,身體為重”。
對于楊士奇的态度,解缙還是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是真誠的提醒着對方,要保重身體。
………….
烏山鎮外,營帳之中。
今日辰時,施無為便已經醒來了。
雖然經曆那一段失心的過程,但是他醒來後卻也隻是感受到體内筋脈中有着一股隐隐的脹痛之感,并無大礙,既不影響行走,也不影響運功。
隻不過,他剛想詢問師妹,自己昏迷之前發生了何事時,卻被一道傳令,召集到了一處軍營之中。
此時,一身孔雀補服的李仁貴,正滿臉通紅的拍着桌子,對着帳下的幾人怒罵道。
“紀綱,楊尚書命你來此保護于我,并以錦衣衛的手段探查敵情。
可你卻私下結黨上山,逞一時之勇。
你可知,你這罪,已經足以要了你的命”。
在聽到‘私下結黨’這四字之時,施無為的眉頭也是漸皺。
他覺得自己現在是江湖中人,所以當他聽到這帶有濃濃的官僚之氣的話語時,心中便很是不悅。
“李大人,屬下知罪”。
由于腹部的傷痛還未痊愈,所以此時的紀綱也隻能虛弱的答道。
蘇無轼早就看這名自以為是的兵書侍郎不舒服了,眼下見對方竟然說自己逞一時之勇,心中惱怒,于是便道。
“李大仁何出此言呢,紀兄确實是與我上山探查出了不少敵情,所以這又何罪之有呢?
”。
“放肆,太放肆了。
你們這些個江湖中人,到底把軍營當成了什麼地方”。
他很憤怒。
對于這些擅自作主,目中無人的江湖中人,他真的想殺了他們。
然而,他的這番話,這般态度,令王征南也已經感到了一絲絲的憤怒。
他本就是江湖中人,與朝廷無關。
而且,這當今世上,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用這樣的語氣指責過他。
雖然他并未參與施無為的此次行動,但畢竟是自己将幾人帶下山的。
所以,李仁貴的這一番話,顯然是在打他的臉。
“放肆?
有什麼放肆的嗎?
我倒是覺得這幾個年輕人做的很好,非常的好?
”。
話音剛落,衆人的眼神便是彙聚在了營帳中的一名男子身上。
說話之人,長相粗狂,滿臉胡渣,此刻正歪坐在一張茶幾旁,吃着瓜子,喝着茶水。
而他,正是此次剿匪的定遠大将軍,麻守一。
昨日,在他将兩萬兵馬帶到之後,就聽說了有幾位江湖少俠夜探敵情,還殺了不少的山賊。
所以,他覺得很好,很痛快。
“麻将軍,我正在訓話,請你不要打斷我的話”。
李仁貴憋着一肚子火,沉聲道。
畢竟麻守一跟他平級,而且還是此次行動的将軍。
所以,他也不好用太重的語氣說話。
“好,好,你說,你繼續說,我聽着”。
這麻大将軍,倒是滿臉無所謂的樣子,他今日沒有穿軍裝,隻是很随意的穿了一件便衣,而已。
李仁貴見狀,便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這些江湖中人身上。
“你們可知,你們此次擅自的行動,已經破壞了我精密的部署。
若是按照軍令,你們全都當斬!
!
”。
話到此處,他這才将心中所有的憤怒盡數發出。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這些個隻懂得打打殺殺,有勇無謀的莽夫。
隻不過,就在他說話之際,施無為的拳頭也不知為何般,就開始握緊了。
而他此時的雙眼,正不善盯着面前的李仁貴。
不知是被那日的魔氣所影響,也不知是心中的仇恨逼的他改變。
總而言之,他也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他的心,似乎變得愈發易怒。
然而,就在他略帶殺氣的看向了李仁貴的同時,一隻冰涼的小手,卻是握在的那的拳頭之上。
他轉首一看,是師妹的那一雙充滿擔憂的眼眸。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師妹的副模樣了。
他其實也不想讓師妹擔心,于是便舒展了眉宇。
但他心中那口氣,不出則不舒服。
于是他看向了李仁貴,沉聲道“朝廷與江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李大仁言重了”。
他的聲音,很沉。
沉的就像他是在忍受的心中的怒火一般。
而就在他說出這番話後,一旁的蘇無轼,也是出聲道。
“呵呵,你敢斬了我試試。
江湖人行江湖事,跟你有個屁的關系。
你别再沖我瞎嚷嚷了,給你臉,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啊”。
蘇無轼平生最無法忍受的便是有人沖他吼叫,對他不敬。
他才不會去在意對方究竟是朝廷命官,還是一方大将。
“你...好大的膽子….王道長,這難道就是你們道宗教出來的好徒弟?
”。
李仁貴已是憤怒到了極點。
自從當上了這兵部侍郎之後,就未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理,如此不敬。
隻不過,面對着他的話語,王征南卻是陰沉着臉,開口道。
“我道宗自有教導之法,隻怕這還不屬于李大人的管轄範圍吧”。
此言一出,李仁貴頓時便破口大罵道。
“你….一群莽夫,難道你們真以為我不敢把你們軍法處置了嗎。
這裡是軍營,是朝廷的軍營,不是你們那自以為是的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