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咽下小半碗藥液,嚴宏圖又小心地扶他躺下,輕輕地為他蓋好棉被,這才回頭,歎息道:“這些年來,我很多事情都依靠着四大護法。
”
張寶兒靜靜聽着,他不知道嚴宏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難道他真的已把自己當作他的心腹?
嚴宏圖突然跳起,恨聲道:“但現在四大護法卻隻剩下一個人。
”
張寶兒的眼角沒來由地一跳,他點頭道:“宇文溪很可怕,竟然能一舉将四大護法全部殲滅了。
”
嚴宏圖握緊雙拳,冷聲道:“宇文溪的武功是不錯,可憑他一己之力,要全殲四大護法,哼,隻怕他還做不到,可恨的是四大護法遭到了暗算。
”
張寶兒失聲道:“暗算?
”
“不錯,我已驗看了大護法的傷勢,他是被人一拳擊中了後心。
”
好可怕的拳頭!
這一拳竟擊潰了大護法的軀體,擊碎了他的魂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寶兒問道。
“當時的情況我記得很清楚,正義堂的精銳已經基本消滅殆盡,隻剩下宇文溪一人逃竄,我緊追不舍,别的人都沒跟上。
宇文溪自殺後,我往回返,一路上陸續發現了四大護法,他們全都被襲擊了。
除了大護法還有一口氣,别人全部死了。
”嚴宏圖咬牙切齒道:“我一一進行了察看,他們都是被偷襲者用軟玉拳擊中了武功罩門。
”
“軟玉拳?
什麼是軟玉拳?
”張寶兒不解地問道。
“軟玉拳是輕霄門的獨門武功,滿天下隻有我、宇文溪與那個人會!
别人是模仿不來的!
而當時宇文溪已經伏誅,誰會用軟玉拳擊殺四大護法?
”
“莫非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人?
”張寶兒猜測道。
“絕對不是!
以他的武功,不會将軟玉拳使得這麼生澀!
”張寶兒還要問什麼,嚴宏圖卻擺擺手道:“依我的判斷,要麼是宇文溪的傳人,要麼是那個人的傳人,并且這個人早已經混入了長樂門,不然他是不會知道四大護法的命門的!
”
嚴宏圖接着道:“八大金剛中,老大、老二、老三是我從小就收養的,剩下的五人是後來才投奔我的,我懷疑這五人當中有一個人是混進來的奸細,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
張寶兒笑道:“也許你太多疑了,人上了年紀總會犯這個通病的。
”
“不是我多疑!
”嚴宏圖打斷張寶兒的話:“我們進攻正義堂時,他們五人中老五在外執行任務,老四和老八現在已死,老七練的不是拳術,他精通的隻是兵器上的武功……”
“你的意思是?
”張寶兒試探着問道。
嚴宏圖道:“我已調查過,老六跟随我這麼多年來,總共從庫房裡支取三百兩銀子,平均一個月隻花三兩銀子。
”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壓抑起來,除了女色和錢财外,這世上也許隻有一種東西最讓男人動心――權勢。
嚴宏圖澀聲道:“但不到萬不得已,我決不會逼他出手……”
說完就句話,嚴宏圖站了起來,推開房門,慢慢地走了出去。
夕陽從他的肩頭落下來,形成了一塊巨大的黑幕。
……
冷風如鞭,不停地抽打着木闆上覆蓋着的一條布單,也抽打着長樂門衆弟子的心。
布單慢慢從木闆上滑落,一具屍體露了出來:刀條形堅毅的臉龐,堅石般冷峻的鼻梁,正是八大金剛中的老三!
一股透骨的寒意就像刀鋒般刺入了嚴宏圖的骨髓,老三是他忠誠最得力的手下,而現在,他卻成為了一具死屍!
嚴宏圖滿臉怒氣道:“屍體是在哪裡發現的?
”
老六低聲道:“在張副門主的房裡。
”
每個人都盯住了張寶兒。
老六斷然道:“但兇手決不是張副門主。
”
嚴宏圖道:“哦?
”
老六道:“沒有人殺人後,還會把屍體留在自己的房間裡。
”
嚴宏圖道:“哦?
”
老六道:“老三雖然被人暗算,但他還是告訴我們一條線索。
”
嚴宏圖道:“哦?
”
老六不再說話,他俯下身,慢慢地掰開老三緊握的拳頭,一件器物立刻掉在了地上。
這是件奇怪的器物,似銅非銅,似玉非玉,正面刻畫一縷白雲,反面刻了兩個字:輕霄
嚴宏圖刀鋒般的目光盯着老六,忽然道:“這是什麼意思?
”
老六搖頭,沒有人知道。
嚴宏圖緩緩擡起頭,出神地望着遠方,他的眼睛空洞洞的,似乎在看着遠方雲深虛無缥缈處,似乎又在想起一段痛苦而又甜蜜的回憶。
他喃喃說道:“隻有我知道,隻有我知道……”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臉上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仿佛又回到那翠綠的山谷,目光中流露出來的,也不知是惋惜,還是懊悔?
也不知過了多久,嚴宏圖才恢複鎮靜,他撿起那塊神秘的牌符,沉聲道:“這是輕霄派的信物。
”
張寶兒緩緩道:“老三一定是發現了他們的什麼秘密,臨死前奪下了這塊信物……”
嚴宏圖搖搖頭道:“你錯了,沒有人能從輕霄派門人的手中奪下令牌。
”
張寶兒奇道:“難道是他故意放在老三手中,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這是他們的警告?
”
說這話的時候,張寶兒長籲了囗氣,宇文溪臨死前的設計終于奏效了。
那一天,襲擊四大護法是江雨樵暗中出手的,用的正是軟玉拳。
當然軟玉拳是宇文溪臨時傳授于江雨樵的,雖然是臨時抱佛腳,但畢竟江雨樵功力深厚見多識廣,雖然練得時間短,也能唬得住嚴宏圖。
如今,四大護法和八大金剛如今一個連着一個折翼,嚴宏圖今後的日子一定不太好過。
他們之所以要這樣做,無異是要擾亂嚴宏圖的心神,它不但打擊了嚴宏圖的信心,更摧毀了他的意志。
張寶兒突然道:“不過,老三還是帶回來一句話。
”
嚴宏圖道:“哦?
”
張寶兒不再說話。
黃昏的夕陽從窗外照進來,照在木闆上老三的身上,他的前兇有一處衣襟,顔色已和别的地方顯著不同,就像是秋天的樹葉一樣,已慢慢開始枯黃腐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