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塵在現場寫了一張符，又從白骨上刮下一點粉末，和符紙一起燒毀。

　　燃燒的符紙上方升起袅袅輕煙。

　　煙霧朦胧中，有畫面飛快地閃過。

　　女孩登島時的喜悅，偶遇暴雨後的煩躁，遇見村民後的驚喜，以及，眼睜睜看着那些村民把她丈夫推下海的絕望和驚恐……

　　“是推下去的吧？
”沈知意左右看了看，“看到沒看到沒？
是推下去的吧？
”

　　蕭沉宴陰沉着臉不說話。

　　蕭墨塵同樣沉默。

　　畫面閃得很快，一張符紙燃完，畫面終結在女孩被村民強行綁回落日村。

　　“他們都在撒謊啊。
”沈知意啧啧感慨，“王崗呢？
上次蕭墨心應該多踹他兩腳。
”

　　蕭墨塵道:“醫院。
”

　　蕭墨心冷笑:“回去再補兩腳。
”

　　沈知意點點頭。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定格在一處。

　　“勇哥。
”她笑着朝男人揮了揮手，“你在呀，我還以為你沒來呢！
”

　　她放柔了語氣:“過來過來。
”

　　大勇覺得魔鬼在朝他招手。

　　他很想轉身就跑。

　　然而現在轉身，他能預料，自己會被他們打斷腿。

　　……

　　蕭墨塵解散了工人回來時，向導好不容易磨磨蹭蹭走到幾人面前。

　　他踏出兩步，胳膊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淡淡道:“害怕？
”

　　大勇下意識點頭。

　　一群魔鬼，他能不怕嗎？

　　蕭墨塵輕笑:“害怕，就實話實說哦。
”

　　大勇再次狂點頭，小聲辯解:“我能說的都說了啊！
”

　　蕭墨心嗤笑道:“這話你自己信？
”

　　大勇:“……”

　　他本來想要鎮定地點頭，可被在場的幾雙眼睛看着，他僵着脖子，沒敢動。

　　沈知意直接問道:“說吧，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

　　“又是當年……”大勇揉着鼻子，“你們去問王崗啊！
他了解！
”

　　“行了，這種鬼話說個一兩次就夠了。
”沈知意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

　　“呃。
”眼珠子左右轉了兩圈，大勇張了張嘴，抿唇，長歎一聲，“我真不知道什麼！
”

　　他蹲到地上，無奈道:“我那時候年紀不大，隻知道他們從外面帶回來那個女人，本來是要給那個王小軍做媳婦的。
”

　　“不是說孩子給那個王小軍？
”

　　“哎呀！
當時不知道她懷孕了！
”大勇拍着腿道，“那個王小軍的媳婦兒不能生，他老娘不想要了，剛好，外面帶回來一個新的。
”

　　蕭墨心不知道他是怎麼能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這麼恐怖的事，似乎這種事在他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可那是一個人！

　　她不是一件物品，也不是小貓小狗，這個村子裡的混賬們就自作主張地剝奪她的自由，安排她的未來！

　　蕭墨心擡腳要踹。

　　蕭墨塵一把按住妹妹:“别沖動。
”

　　大勇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嚷嚷道:“我都說了！
你怎麼能動手打人呢！
”

　　蕭墨心嫌棄地說道:“膽小鬼！
”

　　沈知意道:“繼續說。
”

　　大勇抹了把冷汗:“那個女人一開始反抗得很厲害，聽說抓瞎了王小軍的一隻眼睛。
”

　　他不明白女人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又是哪來的這麼大的勇氣。

　　她戳瞎了王小軍的眼睛，男人盛怒之下将她踹倒在地。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們發現她有了身孕。

　　沈知意皺眉，冷冷道:“你們本來想殺了她，發現她懷孕以後便想着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

　　“呃。
”大勇小聲道，“王小軍他老娘說了，生了男娃就溺死，生個女娃的話……”

　　蕭墨心打斷他的話:“男娃溺死？
王崗不是說女嬰溺死……”

　　“這種封建迷信的鬼地方，哪有家庭會願意養别人的兒子？
又不是自己的種。
”沈知意冷笑，“生個女孩，你們準備怎麼辦？
”

　　“不是我們，是他們！
”大勇叫嚷完，默了默，苦笑，“生個女嬰，就……給王小軍當童養媳。
”

　　“瘋啦？
！
”蕭墨心怒道，“那個什麼王小軍，年紀可以當人家爸爸了吧？
！
”

　　“王小軍他老娘說了，那個女的抓瞎了王小軍一隻眼睛，得拿東西來陪！
”

　　蕭墨心罵:“你們真是一群瘋子！
”

　　“……”沈知意道，“繼續。
”

　　大勇道:“後來……孩子生下來了，那個女的……”

　　想起他躲在花壇後面看到的畫面，大勇牙齒一陣發顫。

　　“她把那個母嬰，溺死了。
”

　　“什——”蕭墨心隻覺得有寒意從骨子裡滲出來。

　　“我沒說謊！
”大勇以為她不信，“我親眼看到的！
她跟瘋了一樣，從王小軍他老娘手裡搶回孩子，溺死了。
”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那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瘋了一樣沖進院子，撞開村長，推翻抱着孩子的老女人，搶回了自己的孩子。

　　在衆目睽睽之下，她把剛出生沒多久t的嬰兒按進了庭院裡接水的缸裡。

　　等衆人回過神把她拉開時，女嬰已經沒了氣息。

　　她坐在院子裡，扯着自己的頭發又哭又笑。

　　故事講到這裡，後續不必再說。

　　蕭墨心舔了下後槽牙，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那個王小軍，還活着嗎？
”

　　大勇警惕地問道:“你想幹嘛？
”

　　“看你這反應，他應該還活着喽。
”

　　“……”

　　蕭墨心決定，等找到那個男人，她一定要打斷他三條腿！

　　蕭墨塵問道:“後來，你們把那位母親扔井裡去了，是嗎？
”

　　大勇:“都說了是他們！
不是我們！
”

　　他看到那一幕吓得心膽俱裂，回去病了很多天，他父母再也受不了村子裡的生活，帶他離開了村子。

　　他讨厭落日村，讨厭這個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巨大創傷的村落，但他還是說了一句:“那個女人是自己跳下井的。
”

　　溺死女嬰後，她轉頭紮進了井裡。

　　毫無留念，也絲毫沒有恐懼。

　　她坦然地奔赴死亡，或者說，迎來了解脫。

　　“故事時間結束。
”沈知意站起身，“這裡的一切交給警察，我現在要去把她母親的屍骨交給她，你們要一起嗎？
”

　　說完，她盯着大勇。

　　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走了的男人痛苦尖叫:“不是，那個女人和孩子又不是我殺的！
你們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