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陪着傅翊然看到了最後一個房間。

　　四樓的布置和酒店其它樓層一樣，隻是打開房門後的場地要開闊不少。

　　畢竟結契之地。

　　沈知意站在廣袤的花園門口，開玩笑似的說道：“看得我都要心動了呢。
”

　　“會留下來嗎？
”傅翊然忽然回頭看她，眼裡盛着笑，發出邀請，“留下這裡陪我。
”

　　沈知意愣了愣，搖頭：“很心動，但是請容許我拒絕。
”

　　“為什麼？
”她似乎很失望。

　　“因為，我有必須要保護的人。
”沈知意道，“我在現世還有沒有斬斷的羁絆和必須保護的人，我虧欠了某些人，也有背負着的必須要償還的罪孽。
”

　　“你是說，那些因你而死的冤魂？
”

　　沈知意并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你被封印在這種地方，居然知道這麼多？
”

　　“瑤華酒店算是江城地标性的建築，我的眼睛高于周圍的一切，可以看清整個江城發生的事。
”

　　她引誘她。

　　“隻要你留下來陪我，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在暗處和你作對的人到底是誰。
”

　　“不。
”沈知意道，“請容許我再次拒絕。
”

　　傅翊然面露疑惑：“你不想找到那個幕後主使嗎？
”

　　“想。
但是如果是用自由作為交換，那還是算了。
”

　　“呵呵。
”她感慨地笑了，“你們人類，真的很自私。
”

　　沈知意并不否認這一點，但還是糾正她：“自私的隻是你遇到的人類，這個世界上，還是無私的好人比較多。
”

　　傅翊然不說話了。

　　沈知意道：“我很好奇，你已經得到了傅翊然的身體，為什麼還要選擇我？
”

　　為了避免被除妖師察覺，他抹去了傅翊然掌心的紋路。

　　從失去意識的那天開始，在這個身體裡便存在了兩個靈魂。

　　傅翊然，和借由女孩短暫的掙脫封印的妖怪。

　　這也是傅雲骁不許傅翊然離開酒店的原因——一旦離開酒店，她會立刻死去。

　　“因為她很無趣啊。
”妖怪表示，“滿腦子都是傅雲骁，甚至願意為了傅雲骁去死——妖怪吃一口她的腦子都會被膩到發慌。
”

　　比起心甘情願獻祭的戀愛腦，當然還是向往自由的靈魂靈魂更加有趣。

　　傅翊然是這種性格的人？

　　沈知意難以相信。

　　雖然她們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女孩遇事鎮定有主見，就算是強裝的冷靜也能說明她處事的态度。

　　這種人，居然是個愛情至上的戀愛腦？

　　難以想象。

　　“她那天，看到了我。
”妖怪回憶着一個多月前的事，“她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和傅家的恩怨，卻還是選擇将身體獻祭給我。
”

　　女孩站在四樓的走廊裡，在黑暗中，和他對視。

　　她的眼神很疲憊，宛如在沙漠裡行走了很久的旅人，年輕的眸子裡看不出絲毫的朝氣和活力。

　　一潭死水。

　　他覺得無趣，變換了方式吓唬她，她卻隻是靜默地站着，不跑不逃。

　　“你需要有福澤深厚之人供與力量，我恰好是傅家為你尋來的祭品。
”

　　她走向他，帶着某種難以言說的決然。

　　“你可以殺了我。
”

　　面對女孩的決絕，大妖怪吓得落荒而逃。

　　是被關在這裡太久了嗎？
現在的人類都這麼可怕？

　　他才不要吃掉她，這麼重的負面情緒，吃掉以後會難過好多天吧？

　　聽他的抱怨，沈知意忽然有點同情他。

　　“傅翊然為什麼會一心求死？
”

　　她這種有福之人，按理說應該一生順風順水，家庭和諧，事業順利，愛情幸福。

　　可她……卻好似被剝奪了靈魂的人偶，行屍走肉般的活着。

　　“因為她找到了害死自己父母的兇手。
”妖怪頗為同情地說道，“可是她沒辦法報仇。
”

　　“哦？
”

　　沈知意訝然道：“你知道？
”

　　“我借用她的身體，她的所思所想皆逃不過我的眼睛。
”

　　“害死她父母的是傅東南？
”

　　眼裡劃過一抹驚訝，妖精鼓掌，由衷地贊歎：“你真聰明。
”

　　沈知意：“……謝謝。
”隻要是個正常人動動腦子都能猜到。

　　大妖怪還在驚歎：“你怎麼知道是傅東南呢？
你們人類都是這麼勾心鬥角的嗎？
你……”

　　沈知意：“……”你被關了這麼多年，怎麼還這麼天真呢？

　　大妖怪點點頭：“說起來，你們人類的确都是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

　　沈知意抿唇不語。

　　所以你被關在這裡了。

　　大妖怪歎息道：“她本以為傅家人收養是出于好意，哪知道，從小感恩戴德信任着的長輩竟然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真兇。
”

　　女孩得知真相後，最先找到并對峙的人是自己的愛人傅雲骁。

　　面對她的質問，男人長久地沉默着，最後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是。
”直視着她的眼睛，他沉聲道，“這是我們傅家虧欠你的，你可以恨我。
”

　　聽到這個複述，沈知意直接氣笑了。

　　你可以恨我？

　　還真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啊！

　　一個罪犯，面對受害者家屬時哪來的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你也覺得很可惡吧？
”大妖怪啧啧稱奇，“傅家人都沒臉的。
”

　　沈知意認同：“對，沒臉。
”

　　大妖怪道：“所以我就小小地報複了一下。
”

　　“報複？
”

　　“我占用了傅翊然的身體——你沒看到傅雲骁發現我時的臉色，那個擔驚受怕又無能為力的樣子，啧啧，看着都覺得可憐。
”

　　“這算什麼報複？
”沈知意道，“你報複傅家人，卻傷害一個和他們完全沒有關系，甚至受他們侵害過的無辜女孩？
”

　　大妖怪不服氣：“她是傅雲骁的愛人，這叫殺人誅心，你懂不懂啦？
”

　　“人都死了，誅心有個屁用？
”沈知意道，“你被關在這裡這麼多年，不會都在看那種霸道總裁追妻火葬場的狗皿小說吧？
”

　　好似被戳中痛腳，大妖怪急得跳腳：“那是你們人類的智慧！
你怎麼能這麼說！
”

　　沈知意正色道：“少看點，影響智商。
”

　　大妖怪委屈地皺了皺鼻子。

　　“你看，你是為了報複傅家，我是為了教訓他們。
”沈知意道，“要不要跟我聯手？
”

　　“好啊。
”他想也沒想一口答應。

　　沈知意：“……”你被關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還能這麼天真？

　　她打量着眼前的大妖怪：“你不恨他們嗎？
”

　　“恨？
”大妖怪歪頭，“人類的生命那麼短暫，有什麼值得我恨的？
”

　　沈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