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見慣了人事冷暖的蕭宗生，在聽到“活埋”兩個字時，都不禁露出驚愕的表情。

　　“活埋？
”他震驚地喃喃，“你們、你們封家這般草菅人命……”

　　“我沒辦法啊蕭大哥！
”封珞啞聲辯解，“我阻攔了，可是沒用！
”

　　封老爺子說，他兩個兒子沒有後代，到了地府孤家寡人，既然老大結婚了，就把新娘送下去伺候他吧。

　　失去了兩個兒子的封老爺子好似瘋魔，誰的勸說都聽不進去。

　　彼時他剛被帶到老爺子身邊，不敢忤逆他。

　　隻能眼睜睜看着下人把掙紮尖叫的女人封進上等的金絲楠木棺材。

　　他們一下以下敲擊着長釘，将棺材徹底封死。

　　沉重的敲擊聲好似驚雷轟轟，落在他的耳中，也砸在他的心頭。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午夜夢回，他都似乎都能看到女子披散着頭發站在他的床頭。

　　質問他，為何不救她。

　　“後來大伯死了以後，我請法師來做了一場法事為大嫂超度，之後才總算不再夢到她。
”封景道，“這次她卷土重來，我也怕，我怕牽連到無辜的孩子們，我……”

　　蕭宗生冷笑：“你害怕，所以不告訴我真相，怕我撒手不管，是嗎？
”

　　封珞哽咽着，默認。

　　蕭宗生譏诮道：“我之前還說你溫順純良，沒什麼心眼，看來是我淺薄了，這麼多年，沒看看透你的為人。
”

　　他有心眼，而且心眼都用來對付他這種熟人老大哥了。

　　“蕭大哥，我知道錯了！
”封珞吸了吸鼻子，“我真的隻是太害怕，我沒想瞞着你……”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

　　最重要的還是撫平鬼新娘的怨氣，避免她繼續害人。

　　蕭宗生道：“行了行了，一把年紀鼻涕眼淚糊一臉，你丢不丢臉？
”

　　封珞連忙扯了張紙巾擦臉。

　　蕭宗生看着窗外逐漸西沉的月亮，輕歎：“眼下隻能祈禱這件事能順利解決。
”

　　……

　　“活埋？
”

　　沈知意抿唇。

　　“還有别的消息嗎？
”

　　蕭珏道：“三叔公說，封老爺子去世以後，封珞找人做過一場法事，為那女子超度。
”

　　“超度？
”沈知意道，“若是超度，怎麼五十年後她又出來作祟了？
”

　　超度是假，鎮壓是真。

　　那個叫封珞的老頭子嘴裡沒一句實話。

　　“三叔公也是這個意思。
”蕭珏歎道，“隻是眼下解決這麻煩才是正事，他懶得和封珞掰扯。
”

　　“是懶得掰扯，還是顧念舊情不好做得太絕？
”

　　“……”

　　看來是後者了。

　　蕭珏沉默後，沈知意不再追問。

　　這蕭宗生和封家人的關系挺鐵，明知道被利用還能心平氣和不予追究……

　　封家老宅位于江城的老城區，以前是江城最繁華的街道。
如今大部分建築都被劃進了古建築保護區。

　　封家人沒有轉賣，平時會雇人打掃，實木建築從内而外散發着古韻，在亘古不變的月色下靜默。

　　沈知意和蕭珏在宅子裡逛了一圈，沒發現任何異樣。

　　“發現了嗎——沒有陰氣，沒有鬼怪，除了些小地精，這裡沒有其它靈體活動的痕迹。
”

　　“那姑娘沒回過老宅。
”

　　一般來說，惡鬼厲鬼們通常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為了報仇，為了守護……那女人變成作祟的鬼怪是為了複仇。

　　而這裡，是她臨死前最後生活的地方，也是她的記憶裡仇人最後生活的地方，她竟然從未回過這裡。

　　蕭珏喃喃：“怎麼會這樣？
”

　　“你三叔公之前怎麼說的來着？
”沈知意道，“封珞那老頭子總是做夢，夢到大嫂，所以找了法師來超度她。
”

　　是，三叔公是這麼複述的。

　　“這不就得了。
”沈知意譏诮道，“如果那個糟老頭子沒撒謊，五十年前女鬼纏着他，五十年後……”

　　“還是找他的？
”蕭珏驚訝道，“新娘子的報複對象，從來隻有他！
”

　　不是下毒的封瓊，也不是下令把她活埋的封老爺子，而是封珞，以及封珞的後人。

　　“為什麼？
”蕭珏想不通，“就算封珞沒阻攔老爺子把她活埋……啊，難道，當年害死她的，是封珞？
”

　　“……”

　　“可是封珞當時剛被抱到老爺子名下養着，怎麼想也沒理由去害剛進門的嫂嫂啊，再者，雖說老爺子病了，又不是死了，封珞把嫂子活埋，老爺子不可能不管吧？
”

　　“停停停！
”沈知意揉着耳朵，道，“你在這裡糾結沒用，還是得找證據。
”

　　到目前為止，那個女鬼沒有攻擊傷害他們兩人，可見并不是無惡不作的厲鬼。

　　她給蕭珏看過去那段回憶，引導他們調查這件事，眼下看來，恐怕是為了給自己讨一個真相。

　　遲來的五十年的真相。

　　“知道封家的墓地在哪裡嗎？
”

　　“知道。
”蕭珏神色複雜，“你想……”

　　“挖了。
”沈知意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說服封家人，我明天要開棺。
”

　　“開誰的棺？
”

　　“自然是那位被活埋的無辜新娘。
”

　　“……我找三叔公商量。
”

　　“盡量别讓封珞知道。
”

　　那個糟老頭子，看起來沒憋好屁。

　　“……這個，可能有點難。
”

　　“……”

　　“你确定了聯系我。
”

　　短暫的無語後，沈知意打了個哈欠。

　　“至于現在——回家睡覺！
”

　　……

　　蕭珏的辦事速度很快。

　　第二天早上九點，沈知意被他的電話從夢中驚醒。

　　“我這邊确定了，今天就可以。
”蕭珏道，“三叔公的意思是挑午時這種陽氣重的時候開棺，我們十二點在墓園彙合，我先去做些準備。
”

　　沈知意含糊應了，扔掉手機繼續睡。

　　然而沒等她進入夢鄉，手機再次震動。

　　“蕭珏，你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嗎？
”

　　“蕭珏？
”話筒裡傳出熟悉的女聲，“姐，是我。
”

　　沈念歆從沒這個點給她打電話。

　　她們姐妹平日裡多是微信溝通。

　　沈知意醒了大半，溫聲問：“什麼事？
”

　　“你今天有空嗎？
我這邊……”沈念歆把聲音壓得很低，“出了點問題，想請你幫忙。
”

　　沈知意想起她上次問過的事，沉聲道：“那個喜歡趴人背上的鬼換對象了？
趴你背上去了？
”

　　沈念歆：“……”

　　她無語：“姐，你能不能盼我點好？
我還帶着你給的護身符呢！
你這是在質疑你自己的專業能力嗎？
”

　　還能中氣十足地反駁她的話，看來問題沒出在她身上。

　　“我中午有委托，估計晚上有空。
”

　　“那就晚上？
”沈念歆歡天喜地地約好時間地點，“在我們學校對面那家奶茶店彙合，可以嗎？
”

　　“你都發話呢，能不可以嗎？
”沈知意好奇問了句，“先說說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