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怎麼說？
”

　　川山涼子看着面前的男人挑眉,那雙墨綠色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那表情也沒變化，甚至對他剛剛說的話很感興趣。

　　但他敏銳的背後一涼，仿佛被什麼盯上了一樣。

　　“抱歉…”

　　驚覺自己剛剛有可能說了什麼讓人感覺不好的話,川山涼子連忙擺了擺手：“因為感覺很少有人見對方第一面就邀請喝酒的,這樣的,在國外比較多吧？
”

　　“…這樣啊。
”男人微微點了點頭,沒在說什麼,而是站起身向前台走過去。

　　川山涼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如果這個人的警惕情緒能再收斂一點就好了，那分明就不是恍然大悟的意思嘛。

　　他趁男人看不見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低頭夾了一口飯放進嘴裡，有些懊惱,他剛剛不應該搭話的，自己的警惕心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跑過去和不認識的人說話了。

　　點完自己想要的東西,赤井秀一側頭看過去，察覺到這個距離不對勁,沒說什麼，接過老闆手裡的酒，第一下竟然沒拽動。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着老闆警惕的目光，心下忍不住笑了下,這還真是…

　　“抱歉,”他聳了聳肩膀，示意自己沒有壞心思,“我隻是想陪那孩子喝兩杯,畢竟他看起來心情不好。
”

　　“…嗯。
”老闆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把酒放到桌子上，讓他自己拿。

　　赤井秀一無奈的拿起酒箱，往回走，看到坐在那裡低着頭吃東西的小鬼看過來，又低下頭。

　　怪不得，剛剛沒仔細看，這個小鬼看起來真的年紀很小，怪不得老闆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坐在那裡的川山涼子已經開始慌了，這個人為什麼去拿了那麼一大提酒回來啊，難道真的要拼酒量？

　　“要喝嗎？
”

　　果然！
川山涼子扭頭看他，糾結着，男人卻已經開了一瓶酒，朝他舉起來。

　　“不喝的話，今天點酒的意義就不在了吧。
”

　　不太明白這個人的用意，但是感覺上又不像壞人，川山涼子遲疑着舉起酒杯，但隻是在自己的範圍中舉了舉，沒有同男人碰杯。

　　喝了一口，或許是吃了東西的緣故，酒的味道反倒沒有那麼讓人受不了了。

　　他想起剛才男人說的話，放下酒杯，玻璃制品落在桌面上咔哒一聲。

　　“你，是猜到了怎麼回事嗎？
”

　　點酒的意義之類的，是猜到了他遇到了什麼事嗎。

　　“…嗯，不止我，老闆也看出來了。
”

　　倒是沒想到這小鬼這麼敏銳，赤井秀一莫名想起今天在海浴場遇到的那個和自己妹妹同齡孩子，指尖忍不住敲了敲酒瓶。

　　或許該換地方了，這裡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安全啊。

　　“竟然那麼明顯嗎？
”

　　“也不算是，很多的是因為這附近有家醫院吧。
”赤井秀一沒有悶着頭喝酒，而是說着話，時不時舉着酒瓶喝一口，不像面前的小鬼，一看就不會喝酒，悶着頭喝，像是喝水一樣。

　　他心中那點警惕散了一些，但依舊觀察着試圖套話。

　　“…嗯。
”想起來自己剛剛和他說了什麼的川山涼子低下頭。

　　當時母親的狀态已經不是很好了，答應自己去看海，又說了“一家人”那樣的話，他感覺到了，隻是一直不肯接受而已。

　　“你不覺得奇怪嗎？
”

　　“什麼？
”

　　川山涼子擡頭看向喝着酒的男人，似乎是在問他，又似乎是在問自己。

　　“一個人經曆了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會哭出來嗎。
”

　　“就算不哭出來，也…應該很痛苦才對。
”

　　可是為什

　　麼偏偏到了他這裡，沒有眼淚，沒有痛苦，隻有…那些說不出的難過。

　　這個小鬼，有點怪啊。

　　赤井秀一微微皺起眉頭，放下酒瓶，他并不是在說剛剛那些話很奇怪，而是這個人，有些矛盾，再加上問出的那些話。

　　是無法感知情緒嗎？
還是其他原因，所以表露出這樣的狀态？

　　他沉默的時間太長，坐在那裡的川山涼子吃了口東西，有些涼了，看了看客人并不多，便端着盤子走到老闆面前。

　　“那個，可以幫忙加熱一下嗎？
”

　　“我看你可是喝了不少，沒不舒服吧？
”老闆也注意着那邊的動靜，見确實沒什麼問題後才放心的繼續工作。

　　“沒有，謝謝老闆！
”

　　人真好，川山涼子坐在座位上等着，他遇見了很多好人呢。

　　無論是老闆還是剛剛坐在那裡，警惕着他卻又忍不住好奇他情況的人。

　　端着盤子回去的時候，男人已經喝了不少了。

　　川山涼子忍不住開口：“那個，你應該不是來喝酒的吧。
”

　　不用因為他喝這麼多啊。

　　的确不是來喝酒的赤井秀一動作頓了頓。

　　“我不覺得奇怪。
”

　　“啊？
啊…”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川山涼子愣了下。

　　“為什麼？
”

　　“不用要求自己和别人一樣，”赤井秀一看了他一眼，又打開一瓶酒，瓶蓋落在桌子上，哒哒幾聲，最終停下不動，“又或許隻是沒有到那個時間。
”

　　說完，便不再說别的了。

　　他自認為自己向來不是會安慰人的性格，今天能和一個陌生小鬼說這麼多，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或許吧。

　　隻是時間沒到也說得通，畢竟那個時候就是這樣。
川山涼子低頭吃起東西，沒有再說話，吃完，便坐在那裡發呆，偶爾喝一口酒。

　　他其實有個願望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想救下更多的人。
”

　　但是在這個過程之前，同他最親近的人，卻一個個離去。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

　　這說的很小聲，甚至算是在喃喃自語，他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注意一旁的男人聽到了他的話，目光變化了些。

　　不想了，想的腦袋好痛。

　　川山涼子把杯裡最後一口喝完，看了眼時間，站起身，或許是喝了太多酒，站起來的時候有些暈，但是還能思考。

　　“…抱歉，太晚了，我該走了。
”

　　“嗯，我也該走了，”赤井秀一站起身，看到那些空了的酒杯時還是忍不住看了兩眼這個小鬼，竟然還清醒着嗎，“你酒量不錯。
”

　　“沒有…吧？
”川山涼子聽到這話，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見自己桌子上那些酒杯，嘴裡的肯定句變成了疑問句。

　　“…這麼看來，真的是挺好的。
”他嘟囔着，見男人離開，也拿起錢包往外走。

　　路過前台時，看見老闆沒有再忙，停下腳步走過去：“老闆，謝謝你，我要走了。
”

　　居酒屋老闆點了點頭，見他表情沒有一開始那麼沉悶，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生活啊。
”

　　“…嗯！
”媽媽也是這麼說的，川山涼子點點頭，沖老闆揮揮手，轉身就要離開。

　　“對了。
”老闆卻突然開口叫住他，指了指門外，川山涼子看過去，正巧看到抽煙的男人，有些疑惑，竟然沒有走嗎。

　　“注意安全。
”

　　川山涼子：…？

　　不太明白老闆什麼意思，川山涼子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我會注意安全的！
”

　　不，你不明白，見他完全沒理解自己的意思，老闆

　　歎了口氣，招招手，耳語道：“我說的是那個，那個安全。
”

　　他話裡的意思格外明顯，川山涼子再不明白就是笨蛋了。
震驚的瞪大眼睛，後退一步，連忙擺擺手，慌張的都要找個地縫藏起來：“不是不是，隻是陌生人而已，一會兒我就要走了！
”

　　“…是我錯意了，抱歉抱歉。
”老闆也不扭捏，他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因為這樣的事情其實并不少見，能提醒一個是一個，不然他總是覺得良心不安。

　　“謝謝老闆，”知道他是好意，但是還是有些尴尬，川山涼子微微鞠躬，朝他揮了揮手，逃也似的走出去，“再見！
”

　　“歡迎下次光臨”

　　逃出居酒屋，剛剛談話中的男人滅了煙，看向他。

　　“要我送你嗎，小鬼。
”

　　“我雖然長得年紀小，但是也成年了啊…”川山涼子搖了搖頭，“我自己走就行，而且…”

　　男人笑了下：“而且，我也不一定安全，是吧。
”

　　“…你聽見了？
”川山涼子有些尴尬，這就像是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到了一樣。

　　“沒有，但是看你剛才的表情，老闆應該和你說了什麼吧。
”

　　赤井秀一自然不能說他一直在觀察着，而且他對于這種事情也不陌生，之前獨自曆練的時候也見到過。

　　“有點警惕心是好事，我先走了。
”

　　“那個，涼介，是我的名字，”川山涼子趁他還沒轉身，趕緊上前一步，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糖，但是怕他不肯收，所以有些猶豫的縮了縮手，“可以交換名字嗎，假的也可以！
”

　　赤井秀一看着他，還是伸手将那顆糖拿了過來：“…秀。
”

　　…也算是假名。

　　看着小鬼離開，赤井秀一低頭看了眼手機和一旁的地圖，确定那個方向隻有一家酒店，沒再停留，轉身離開。

　　得回去把監控抹了。

　　回到酒店，剛想打開窗戶散散自己身上的酒氣，門便被敲響，赤井秀一敏銳的掃了一眼大門，悄悄走過去，手按在門把手上，握住槍。

　　“…開門。
”

　　熟悉的聲音，赤井秀一敲了兩下門，得到回應，确認門外的确是自己的母親後，打開門。

　　“發生了什麼。
”一身酒氣，這是喝了多少，赤井瑪麗檢查了一遍，确定這小子還是清醒的，皺起眉頭。

　　“沒事，隻是遇見個酒量很好的小鬼，”赤井秀一這才打開窗戶，讓風吹着散了散身上的酒氣，“還挺有意思的。
”

　　【“我…想救下更多的人。
”】

　　想要救人啊…

　　可不是說說就行。

　　赤井瑪麗對他這個形容詞感覺有些不妙，這小子怎麼遇見奇怪的人。

　　“明天離開吧，這裡的聰明人未免太多了。
”

　　“是啊。
”赤井秀一點上一根煙，坐到窗邊。

　　工藤一家算是，那個小鬼也是。

　　………

　　商貿公園停車場。

　　赤井秀一打開車門，坐進去。

　　“你去哪了。
”

　　“蘇格蘭，”赤井秀一看着另一側的男人，點了一支煙，“我當然是去執行任務了。
”

　　隻是稍微出了點意外。

　　“有新任務。
”

　　赤井秀一擡眸表示收到，打開手機。

　　【信本良三，米花醫院】

　　那邊的消息來得還真是快啊。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眼中劃過一道光，看着外面，希望那個小鬼能早點發現不對勁啊，他可是已經做出合作的态度了。

　　不過，信本良三那家夥竟然沒有死，赤井秀一的心思落在坐在一旁帶着藍色兜帽的人身上。

　　蘇格蘭那一槍，竟然打偏

　　了嗎。

　　………

　　“…川山？
”

　　“川山。
”

　　“…嗯。
”

　　“…抱歉，昨天沒休息好。
”

　　竟然睡着了，川山涼子晃了晃腦袋，稍微清醒了些，沖滿臉寫滿不贊同的藤原原一笑了下，擡起手要去開車門。

　　結果小臂卻脹痛起來，他這才想起來之前同赤井秀一打鬥時，自己用胳膊去接了那一拳。

　　趁着藤原原一沒看過來，臉不紅心不跳的換成另一隻手開門。

　　用餘光瞥見的藤原原一：……

　　“川山。
”

　　“你不想我告訴松田陣平他們吧。
”

　　“别威脅我，不管用。
”川山涼子說着，卻收回手坐好。

　　“哦。
”藤原原一冷漠道，對他的态度沒有額外反應，扭身從後座拿過醫藥箱。

　　沒辦法，這一招他已經屢試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