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之問出這句話後,對面的王海顯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時間沉默下來。

　　刹那間，攻守易勢。

　　齊之繼續追問道：“我們當時在東南那邊拍攝電影的時候，我确實因為發燒生病去過醫院,當時是你帶着我去的。
”

　　“不過這件事說起來也很奇怪。
我挂的是普通的門診,怎麼會出現心理診斷的病曆單呢？
”

　　對面的王海聽到這裡,終于沒有了方才的鎮定，語氣裡不免出現了些許的慌亂：“怎麼會呢？
我當時帶你去的可是正規的醫院，難道是中間有什麼事情搞錯了？
醫院弄錯了病例信息嗎？
”

　　面對王海的狡辯,齊之微微眯起了眼睛：“哦？
所以你就正好将醫院‘弄錯’的病例信息，發給了晏漫妮，并且告訴她,我患上了PTSD嗎？
”

　　“這可真的是……好巧呢。
”

　　齊之仿佛歎息般地說出這句話，眼底卻滿是冷意。

　　聽到這一句,王海也意識到齊之已經知曉了這件事,這通電話就是專門來和他對峙的。

　　想通這一點後,對面的聲音反而沒有了剛才的緊張,反而變得無比輕松，甚至還帶着笑意：“怎麼？
到了現在,你終于發現這件事了嗎？
”

　　聽見王海這明顯是承認了的語氣，齊之眉心一跳，很快意識到對方語氣中異樣的輕松。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齊之沉下聲,“這些年,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
”

　　“對我好？
”聽見這話，王海可是真的笑出了聲。

　　齊之擰着眉頭,聽着電話另一頭的王海，近乎于癫狂的大笑聲。

　　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王海的另一面。

　　在他的眼裡，王海一直都是安靜、靠譜的助理導演，可以将劇組打理得井井有條，要不然他也不會和對方合作這麼多年。

　　可是從撥通電話到現在，王海的表現卻又讓他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陌生。

　　就好像他之前認識的王海，與電話對面的人，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又或者是……

　　他從來沒有真的了解過王海。

　　笑了半晌後，王海才終于停了下來：“是，所有人都覺得你對我好，甚至連我家裡人和我的同學，都覺得我是走了大運了，這麼多年都能夠當你的助理導演。
”

　　“可是你扪心自問，你對我的好，難道不就是在對一條好用的哈巴狗嗎？
”

　　王海似乎要将這麼多年來，憋在心裡的話一口氣都說出來：“這麼多年來，你對我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就是一個你用的順手的工具罷了！
”

　　“沒錯，你是拿了很多獎項的導演，是文藝電影的驕傲，是面向國外的一張名片。
”

　　“而我呢？
”

　　“我不過是連百科都沒有的一個助理導演，一個在你劇組裡的打工人，一個演員都不會特别來打招呼的片場工具人罷了。
”

　　齊之皺着眉頭，聽着電話另一端的王海宣洩着自己内心的憤怒。

　　“所有人都知道齊之。
”

　　“沒有人知道王海！
”

　　聽着王海這些話，齊之還沒有說話，直播間裡對齊之和王海有所了解的觀衆都忍不住憤怒了。

　　【woccccccc？
這是什麼離譜的白眼狼行為？
齊之拍攝了這麼多電影，每一部電影都讓王海來當助理導演，結果在王海眼裡，這變成了齊之把他當工具人？
？
？
】

　　【圈内人路過，之前因為工作的原因，在齊之導演的劇組裡待過，當時正好助理導演就是王海。
我隻能說，王海在齊之的劇組裡，存在感絕對不低！
齊之對他是真的信任，一般來說齊之會把控大方向，但是很多劇組執行的事情上，大事小事都放權給王海了……這種放權的程度，如果不是真的熟悉了解的人，不可能這麼信任的！
】

　　【我就想要知道，既然給齊之做助理導演，你覺得這麼委屈，那為什麼這麼多年還一直不拆夥呢？
假如你和齊之說，你想要單幹，難道齊之還會攔着你嗎？
】

　　【哎，這可不就是說到了點子上了。
我查了下這個王海，還真的找到了他自己拍過的一部電視劇，請了當時的小花來主演，結果評分都沒有超過5分，如果不是我特意搜索，可能還不知道這部劇呢！
】

　　【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說，我真的是很不理解，王海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和齊之拍闆的？
】

　　直播間裡的觀衆對王海又沒有多年的感情，自然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沒有任何的顧忌。

　　假如讓王海看見直播間裡這些彈幕，怕不是要氣到背過氣去！

　　直播的鏡頭中，面對王海這樣的指控，旁邊的晏漫妮臉上已經出現了難以掩飾的怒容，齊之卻隻是疑惑地開口問道：“所以……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

　　似乎是沒有想到，齊之居然是這樣的反應，對面的王海沉默了片刻後，回道：“沒錯。
”0

　　隻是這句話相比于之前義憤填膺的控訴，語氣弱了許多。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你不願意當我的助理導演，想要單獨帶組呢？
”

　　當齊之問出這句話後，對面安靜了片刻，随後才傳來王海的冷笑聲：“讓我單獨帶組？
當年我明明拿到了電視劇的導演機會，結果你卻處處給我使絆子！
不管做什麼事情，劇組都是接二連三地出事情！
”

　　“你這可真的是嘴上說得好聽啊！
”

　　【？
？
？
居然還有這樣的瓜嗎？
】

　　【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雖然我不贊同他的做法，但是我也有點理解王海為什麼會走這樣的極端了……】

　　【等等！
這還隻是王海說的，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這樣都還不一定呢！
】

　　【emmm……我感覺就齊之現在的反應，這件事不像是他做的。
】

　　聽見王海的指控，齊之瞪大了眼睛。

　　很快，齊之冷靜下來，直截了當地否定了王海的話：“你當年帶組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阻礙你的事情。
”

　　“如果我做過任何阻礙你的事情，讓我接下來10年都拿不到電影獎項。
”

　　雖然王海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但是齊之還是了解王海的，意識到對方此刻或許聽不進去他的話，齊之直接賭咒發誓。

　　對面的王海驟然間沉默下來。

　　他能夠利用和齊之多年的感情，以及對他的了解，做出這樣的局，自然也了解齊之的性格。

　　雖然此刻正在對峙的局面中，但是當齊之說出賭咒發誓這樣的話後，王海幾乎當即就确定，齊之這話并沒有在诓騙他的意思。

　　但是下一瞬，王海立刻搖了搖頭，将這個念頭甩出大腦。

　　不不不！
他怎麼能夠相信齊之的話呢！
當年就是因為齊之的阻撓，所以他的電視劇才會那麼慘淡！

　　“呵呵，那個時候我親眼看見你和我的主演在聊天，後面我推進拍攝的時候就各種出現問題。
一會兒是場地租不到，一會兒是道具沒有到……你難道還說這些都和你沒有關系嗎？
”

　　聽見王海的話，齊之想了半天，才從記憶的角落中想起王海說的事情。

　　“你說的我和你的主演聊天……是指女主演嗎？
”

　　聽見王海說“是”後，齊之的内心立刻湧現出一種荒謬的感覺。

　　當年王海告訴他，他找到了電視劇劇組，要自己去帶組拍電視劇，雖然齊之為失去了一個合适的助理導演感到遺憾，但是也為王海找到更大的發揮舞台而高興。

　　後面沒過多久，齊之就聽說了王海劇組招募演員不順利，連女主演都沒有找到的消息。
齊之就使了勁，幫了忙，讓當時小火的小花旦去了王海的劇組，作為交換，齊之也給她牽線了另一個電影劇組。

　　隻是沒想到，他的這些幫忙，在王海的眼裡卻變成了他不懷好心，特意插手他的劇組。

　　意識到這一點後，齊之瞬間感受到了極緻的荒誕。

　　等他将這件事說出來後，王海依然不願意相信，可是齊之已經失去了耐心，也不願意再和王海糾纏于這件事了。

　　“我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做過。
”齊之聲音平淡，“既然我說什麼你都不願意相信，那我也不會反複和你糾纏在‘自證陷阱’中。
”

　　隻是真的将這話說出口後，齊之的心髒還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不全是因為王海不相信他，而是因為這麼多年的相處，原來還不夠他看清這樣一個人。

　　晏漫妮在一旁看出齊之的情緒波動，有些擔心地握住齊之的手，心裡忍不住暗罵了王海一聲。

　　和齊之這麼多年走過來，晏漫妮清楚地知道，王海在齊之心中的地位，恐怕和第二個親人差不多。

　　隻是無論是她還是齊之都沒有想到，這麼多年的真心，居然隻喂出一匹白眼狼！

　　聽着齊之的話，王海不知為何，居然有一些心慌，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離開了他的生命。

　　“所以，當發現我在劇組裡生病發燒，陷入昏迷狀态的事情，你一邊把我送到醫院，一邊開始找機會造假從晏漫妮那裡詐騙。
”懶得和王海廢話後，齊之立刻切入了正題。

　　自認為已經和齊之撕破了臉，那些錢也已經鐵闆釘釘地落入了自己的口袋中，王海終于找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直接開口就承認了：“沒錯。
”

　　“那你怎麼說服晏漫妮的父母、弟弟，還有助理的？
”齊之尖銳地抛出問題。

　　對面傳來王海的輕笑聲：“齊之啊齊之，你拍了那麼多現實題材的電影，卻這麼不了解人性的黑暗嗎？
”

　　“這些人從來都是唯利是圖的。
我當時甚至都沒有想辦法說服他們，就是告訴了他們這件事可能的十分之一收益，他們都迫不及待地加入了這個計劃中，并且看你的反應……他們應該一直到前段時間都守口如瓶，沒有給你透露任何消息吧？
”

　　王海顯然以為，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人給齊之透露了消息，忍不住感慨道：“就是不知道，最後是哪個廢物沒有撐住漏了陷。
”

　　意識到王海的誤解，齊之轉頭朝言爻的方向看了一眼，卻也沒有和王海解釋的意思。

　　而是轉過頭，繼續追問道：“所以你僞造了醫院的病曆單，還有詐騙的視頻？
”

　　“詐騙的視頻的确是我僞造的。
”已經到了這一步，王海直接爽快地承認了自己做的事情，“不過僞造醫院病曆單這件事，你可還真的要感謝晏漫妮的助理。
如果不是她提的這個主意，恐怕還真的可能會穿幫。
”

　　哪怕已經知道，自己的助理背叛了她，可是當真的從王海口中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晏漫妮還是下意識地握住了齊之的手，微垂的眼睫毛撲閃着，遮掩住眼底的不解和痛苦。

　　齊之穩穩地回握住晏漫妮的手，反過來支撐柱她。

　　同時，齊之還在繼續向王海套話：“漫妮對她的助理一直都很好，她怎麼會背叛漫妮？
”

　　對面，王海冷哼一聲。

　　“好？
那可确實是好。
不過也就這樣了。
”王海感慨道，“如果讓晏漫妮知道，她助理的丈夫是個賭鬼，讓讨債的都追到家裡來了，晏漫妮難道又真的會幫她的助理還債嗎？
”

　　“隻有還上賭債再離婚，才能夠讓她的助理清清白白地帶着女兒離開那個家。
所以……她又怎麼會拒絕我給出的方案呢？
”

　　聽到這裡，言爻對齊之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他證詞已經收集到了。

　　齊之長呼一口氣，對王海提出了最後的通告：“你難道就不害怕，我會報警嗎？
”

　　聽見齊之的話，王海忍不住笑了：“你哪怕報警了，難道又真的有證據能夠證明這些都是我做的嗎？
”

　　直播間裡，聽見這句話的網友，都在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喜感。

　　【啊……今天之前，收集證據可能确實還有點困難。
不過現在……證據可真的是一抓一大把呢（狗頭.jpg）】

　　【（笑哭.jpg）所以都已經直播這麼久了，都沒有一個人提醒王海，現在正在直播嗎？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噓——别說話，大家都在看熱鬧呢！
】

　　【那什麼……實不相瞞，我是業内，正好我們導演也認識齊之。
現在整個組都停了拍攝在吃瓜呢……】

　　【！
！
！
前面的！
我們該不會是一個劇組吧！
對個暗号：影視城東面？
】

　　【卧槽？
這裡也能夠遇到同事？
溜了溜了】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怎麼直播的走向忽然間變得搞笑起來了！
】

　　在直播的風格進一步跑偏前，齊之挂斷了電話。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不是因為不了解人性，隻是……交托了信任。
”

　　不少人都沒有理解到齊之為什麼忽然說這一句，言爻卻想到，齊之這句話應該是在回應王海那一句——

　　“你拍了那麼多現實題材的電影，卻這麼不了解人性的黑暗。
”

　　想到這裡，言爻不免歎了一口氣。

　　挂斷電話後，齊之和晏漫妮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晏漫妮忽然間擡頭，看向言爻：“所以……我的助理出賣我，是為了她的女兒小花嗎？
”

　　問出這話的時候，晏漫妮的眼神裡滿是忐忑。

　　言爻點點頭：“她的丈夫是個賭狗，在結婚後，等她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她的丈夫已經在婚内簽下了大筆賭債。
而且還會家暴她和她女兒。
她想要離婚，但是哪怕離婚成功，也要承擔一半的賭債。
”

　　說到這裡，言爻不免歎了口氣：“如果不是為了女兒，她恐怕已經自殺了。
但是做出這樣的事情後，她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你坦白，隻是确實不敢。
”

　　言爻并沒有要給晏漫妮助理辯解的意思，隻是當她算出晏漫妮助理的經曆時，也不免産生了一些唏噓的情緒。

　　“現在她已經成功和她的丈夫離婚了，女兒的撫養權也判給了她。
”

　　聽見言爻的回答，晏漫妮卻是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直播雖然已經結束，但是網絡上的輿論風暴才剛剛開始。

　　齊之和晏漫妮并不是無名之輩，更何況這件事中涉及到的關鍵詞——

　　“詐騙”“背叛”“巨額财産”……

　　一切都在挑動着網友的神經線。

　　直播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就已經小小的出了圈，引來了不少圈内圈外人士的圍觀。

　　直播剛剛結束，相關的詞條已經火速将星光博客的熱搜榜單屠榜——

　　#齊之助理導演背叛#

　　#喂不熟的白眼狼們#

　　#你把别人當親人，别人把你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