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個鬼,撒開我。
”鐘意皺眉，下意識拍開男人的手。

　　沈遠肆卻順勢扣着鐘意的手腕,把人往他身側再拖了點，語氣理所當然,“對，我怕鬼。
”

　　“你和朋友看恐怖片都要坐第一排，怕個屁。
”鐘意脫口而出，念着，“都是借口——”

　　話音戛然而止。

　　男人手掌覆在了她的腦袋上，寵溺般揉了揉,懶洋洋道：“你還知道這個啊,還真了解我。
”

　　黯淡的光線下看不清沈遠肆的表情,隻能從那拖腔拖調的散漫語氣裡聽出了些許耐人尋味。

　　鐘意耳側溫度漸漸上升,手指蜷了下掐進肉裡,擡起頭佯裝鎮定,輕聲解釋：“是大伯的情報網太好了，沈總的資料可謂巨細無比，那會兒背你的喜好背得頭疼。
”

　　“那你記憶力可真好，都快一年了還記得。
”語氣依舊懶洋洋的，帶着點調笑的味道。

　　鐘意被噎着，也不管沈遠肆能不能看見,狠狠瞪了沈遠肆一眼。

　　“對,我記憶力可好了,陳導還誇我背台詞背的快。
”頓了頓,鐘意岔開這個話題，“那沈總還不快點放手。
”

　　“不。
”沈遠肆反是握得更緊了點，拉着鐘意往前走。

　　“以前不怕，可我現在就是怕啊。
”

　　“……”

　　鐘意忿忿，這人怎麼忽然就不要臉起來了。

　　心裡沒由來的一陣氣。

　　還有一陣赧然。

　　這算什麼。

　　變相調戲她嗎？

　　鐘意抿唇，索性停住腳步不走了，一字一頓，“沈總，你不放手，我就不走了。
”

　　語氣很認真，并不是鬧着玩的。

　　她原本以為，這麼說的話沈遠肆就應該聽得出她生氣了。

　　一開始，沈遠肆确實老老實實的松開了她的手，然後回頭看她。

　　“那就走吧。
”她松了口氣，剛開了口，忽覺腰側落下一隻手，不過片刻功夫她便被沈遠肆抱了起來，仰頭便見男人線條流暢的下巴。

　　——“你不走，那我抱着你走。
”

　　？
？
？

　　鐘意眉間一抽，“你不是怕嗎？
”

　　“抱着你就不怕了呢。
”沈遠肆的語氣染了點笑。

　　“……”這人絕壁故意的！

　　鐘意懊惱，正想着怎麼跳下來，旁邊有對母子經過，小男孩好奇看着兩人，發現新大陸那樣驚詫開口：“媽咪媽咪，這個姐姐怕得躲哥哥懷裡去了。
”

　　孩子的母親便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點點頭，“是的呢，我們小優膽子最大了，來，牽着媽咪的手趕緊走。
”

　　鐘意錯愕，聽着母子一邊聊着天一邊往外走去——

　　“姐姐膽子真小呢，這麼大了還要哥哥抱。
”

　　“是呢，小優以後也要勇敢，會遇到自己的小姐姐呢。
”

　　“到時候我一定保護自己的小姐姐，和那個哥哥一樣！
”

　　“小優最棒了！
”

　　鐘意聽着那對母子的話聽得雙頰绯紅，靜默片刻，認輸般歎了口氣，“我走，我走總成了吧。
”

　　“好。
”

　　沈遠肆颔首，把鐘意放了下來，極其自然地勾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沉下聲，“我還怕走丢。
”

　　“哦。
”鐘意唇角抽搐，停了幾秒，幽幽道，“沈總，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

　　“你猜。
”

　　黑暗裡，沈遠肆揚起唇，勾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我猜你是吃錯藥了。
”怎麼突然變得沒皮沒臉的。

　　“那就吃錯藥了吧。
”沈遠肆輕輕摩挲着鐘意的手心，隔着薄薄的皮膚，溫度相互滲入，“乖。
”

　　“……”乖個屁。

　　鐘意撇撇嘴，但沒反駁沈遠肆的話。

　　主題鬼屋的路挺長的，音效和遊人們的尖叫聲交錯着，其實心裡并不怕，但聽這些聲兒聽多了，也跟着有些毛毛的了。

　　沈遠肆像是看出了她的表情，手勁微微收緊。

　　走到一個較為安靜的地方，鐘意腳步緩下，又看向兩人相握的手，問，“沈總，你到底在幹嘛？
”

　　沈遠肆輕笑，虛着眸看她，“我在和你約會啊。
”

　　鐘意錯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嗫嚅着憋出一句，“你這約會也太不走心了吧。
”

　　沈遠肆：“？
”

　　“鬼屋的門票是我買的，時間也是我定的，你就開了個車，當了個司機？
”

　　沈遠肆：“……那你想怎麼樣？
”

　　鐘意眨眨眼，想起賣糖炒栗子旁邊還有一賣棉花糖的，“我想吃棉花糖，那大叔說買一送一，所以……”

　　沈遠肆果斷拒絕：“我不吃，你也不能吃，這是垃圾食品。
”

　　鐘意：“可是……”

　　“不可以。
”

　　鐘意長長歎了口氣：“沈總，你怎麼不改行當營養師，滿口養生學的，等你開業了，我一定當一号水軍，替你營銷。
”

　　沈遠肆皺眉：“營銷？
”

　　鐘意肅目：“噢，改個說法，宣傳，嗯，宣傳。
”

　　沈遠肆：“……”

　　一輪鬼屋走下來，鐘意沒被吓到，末了反而是被裡面女鬼和書生的故事感動得稀裡糊塗的，嚷嚷着這鬼屋劇本是誰寫的，要給他寄個刀片。

　　從鬼屋走出來之後還沒緩過神兒，坐在長凳上哭的稀裡嘩啦的。

　　眼瞅着最後一張紙巾都被鐘意用完了，沈遠肆歎了聲，緩和安慰：“别哭了。
”

　　“嗚。
”

　　“哭得眼睛都腫了。
”

　　“嗚嗚。
”鐘意勉強掀眼皮看了沈遠肆一眼，沒搭理他，然後繼續哭。

　　“你别哭啊，哭了妝就花了，妝花了會把鬼吓跑的。
”沈遠肆想了很久，絞盡腦汁憋出幹巴巴的一句。

　　大概……大概是這樣的吧？

　　聽公司女員工說覺可以不睡，妝是不能花的。

　　鐘意聲音頓了頓，悶悶憋出一句：“我沒化妝。
”

　　不确定這個人還在不在公司，卸了劇中角色的妝後也沒來得及補，把自己裹成一身黑就忙過來了。

　　怕被安彤追問，甚至都沒沒來得及和她打招呼。

　　沈遠肆抿了抿唇，神色微變：“沒化妝嗎？
”

　　停了幾秒，沈遠肆聲音放得更輕了，似是安撫：“我看不太出來，但我能看出來，你要是再哭，再哭的話……額，就會變醜了。
”

　　變醜了？

　　鐘意微微錯愕。

　　緩過來後，擡手把紙巾用力往沈遠肆身上一扔——

　　“去你的，老娘天下第一好看！
”鐘意的眼睛已經有點紅了，聲音拔高，“哪有你這樣的，約會還說别人醜，大豬蹄子！
”

　　說完，縮在牆角低低啜泣了聲。

　　繼續哭。

　　沈遠肆錯愕過後，自知失言了。

　　“我以前沒哄過女孩子，不知道應該怎麼哄，大概是又說錯話了。
”沈遠肆眸色沉濃，低低咳了聲，嗓音微啞，“就原諒我這一次，要不然你下次惹我的時候我不生氣，相互抵消，這樣好不好？
”

　　鐘意腦袋垂得低低的，表情看不真切。

　　沈遠肆無奈，聲音放得更緩了：“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

　　“真的嗎？
”埋着頭的人兒終于有反應了。

　　“嗯，你說什麼都答應。
”沈遠肆颔首，也不管鐘意垂着頭看不見他的表情。

　　“那好。
”鐘意舒了口氣，揚起腦袋看向沈遠肆。

　　天色漸漸墜入沉濃，路燈亮起。

　　正值周五晚上，帶孩子來玩的父母，來約會的小情侶，散步的路人……天色暗了，公園裡的人不少反而有增加的趨勢。

　　怕被人認出來，鐘意剛出鬼屋就帶了口罩，墨鏡太招風，于是沒有帶。

　　一雙潋滟的眼泛着紅，長睫也沾着淚，眸色在路燈的映襯下較平日淺了不少，近乎通透。

　　沈遠肆對上這雙眼兒，視線纏繞。

　　腦袋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哭紅眼的鐘意，莫名的可愛。

　　想在某個地方，再看她哭。

　　“咳。
”

　　近乎狼狽地挪開視線，沈遠肆暗自罵了自己一聲禽獸。

　　“真的說什麼都答應我嗎？
”鐘意目光澄澈，緩聲重複。

　　“嗯。
”

　　“那，”鐘意忽然彎着眼笑起，猛地起身，“我要吃棉花糖。
”

　　“那是垃圾……”

　　食品兩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鐘意便打斷了他，“說好了什麼都答應我呢，怎麼就垃圾食品了，我不管，我要吃！
你給錢哈！
我沒錢包！
”

　　說完一溜煙兒的跑了。

　　沈遠肆看着遠去的人，莫名有種被套路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