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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寵妾》第194章

《王府寵妾》 假面的盛宴 6011 2024-11-28 20:25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夜中的紫禁城, 像黑暗無底的深淵, 長著猙獰的大口企圖吞噬一切光線。

   下午那場雨難得且罕見,一直下到天黑之後, 才漸漸的小了下來,卻是淅淅瀝瀝,綿綿不斷。

   可天上卻是有月的, 似乎也想見證人世間醜陋的一切。

   黝黑的宮道上,分不清是皿水還是雨水。
廝殺早已開始,兩個虎視眈眈的人在彼此試探之後, 似乎都已耐心耗盡, 卻萬萬沒想到竟會如此湊巧的, 都選在了同一天動手。

   擋我者殺!

   這種時候,會在外面遊蕩的無外乎都是敵人,即使有些誤傷,可誰又在乎呢。

   嗵嗵嗵的腳步聲, 來來回回不停地跑動著,間或傳來廝殺聲與慘叫聲。
一些太監宮女們都知道這是出了大事, 除了搬了家具抵緊房門,剩下的也隻能是用被子摀住腦袋, 寄望這一切趕緊過去,明日天亮之後, 一切安好如初, 便再不能做其他。

   乾清宮裡亮著燈,在這種深夜裡仿若遺世獨立的世外之人。

   明黃色的簾幔低垂, 淡淡的龍涎香充斥著整個空間,讓這裡顯得安寧而祥和。
可地上卻是死了個人,若是有他人在此,定能認出此人正是永王。

   永王大睜著眼睛,仿若還有許許多多的不解。
他怎麼也想不通,明明他在香爐裡放了迷魂香,反倒沒迷倒代王,倒是自己奔赴了閻羅殿。

   他怎麼知道在他隻是想讓有些人不礙事的時候,有的人早已謀上了他的性命。
沒有所謂的運氣好不好,不外乎手段不如人。

   所以死了也不能怨他人。

   代王從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皿漬,永王兇口的匕首他並沒有拔出。
一旦拔出就會湧出大量皿液,他並不怕皿,不過是覺得等下不方便收拾。

   殿中很安靜,從來隻是靜靜站在角落裡,不像似活人的太監,早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四處靜得讓人心裡發滲,遠遠的依稀有什麼聲音傳來,卻是並不明顯。

   有人快步地走了進來,在代王面前單膝跪下:「殿下,永王的人全已伏誅。
其他各處都已命人看守了起來,暫時並無人試圖抵抗。

   代王點點頭,正欲說什麼,突然又是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卻是魏皇後來了。

   魏皇後做盛裝打扮,看得出是一直沒歇下,而不是剛聽到動靜才起來。

   事實上這種時候,魏皇後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一直在坤寧宮裡靜靜等候,一直等到下面人來報事情已經結束了,她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這個夜對魏皇後來說,無疑是難熬的。

   在發現有人趁夜在宮中作亂,便有膽小的妃嬪或是命人前來坤寧宮,或是親自前來,想詢問與尋求庇護。
但無一例外都被坤寧宮緊閉的宮門擋住了,期間添了不少冤魂,又有誰能知。

   魏皇後臉色有些白,氣喘籲籲的,看得出外面發生的一切,對她也並不是沒有影響。

   代王揮了揮手,那個一身錚亮甲冑的人便退下了,殿中隻剩了母子兩個人。

   正確的應該說是三個人,還有一個人躺在世間最奢華的龍榻上,不是死人卻形同死人。

   可不是死人!

   用民間的一句話叫做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

   事實證明民間諺語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若是弘景帝還好好的,大抵今晚的一切也不會發生。

   魏皇後明明有萬言千語,可在面對這種場景,面對有些陌生的次子,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母後是來見父皇最後一面?
」還是代王率先出了聲。

   魏皇後愣了一下,有些艱難地轉首看向龍榻上的那個人。

   這乾清宮後寢殿一直是後宮女子無法輕易涉足的地方,哪怕是魏皇後作為弘景帝的發妻,也隻是短暫停留,連過一夜的資格都沒有。
後宮妃嬪如此之多,若說有誰在這裡過夜過,應該就是那個早早就香消玉損的女子。

   也是知道這件事後,魏皇後才下了決心一定要讓德妃死。

   一時間,魏皇後心緒紛亂,像似想了許多,又像似什麼也沒有想。

   顯然代王已經失去了耐心,不想在此時去顧慮對方的婦人之仁,他又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

   是催促,也是提醒。

   「能不能……」

   「不能!
母後!
」代王說得很斬釘絕鐵,褪去了平時的偽裝,他才終於露出骨子裡那股剛愎自用目空一切的氣勢。
「您別忘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做了,就不能再悔改。
外曾祖父,還有外祖,舅舅們,都是孤注一擲。
這不光是為了成就兒子的大業,也是為了魏家,是為了母後您。

   「您別忘了,父皇並沒有想傳位給兒子的意思,他屬意的繼承人是晉王。
若是讓晉王登了大位,他會如何對待母後?
對待魏家?
難道他對當年德妃的死,真的沒有懷疑?
即使此事沒有懷疑,他應該也懷疑上了母後對他曾做過的一切。
趙祚那小子拿那件事來要挾您,可要知道晉王所中之毒的解藥是從他手中換得,正確說應該是魏家。
晉王早已洞悉了背後的陰謀,他的隱忍不過是為了一擊必中。
母後,您可不要婦人之仁!

   是啊,她不該婦人之仁,明明早就商量好的。

   為了欺瞞世人,他們並沒有直接對陛下動手,而是迂迴而之。
按照計劃,他們將會在陛下昏迷不醒之後,再行使大計,借由陛下突然駕崩,臨大行之前留下遺詔傳位給代王。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接二連三有人作梗,而晉王竟把自己才不過三歲多的長子使了出來,因此耽誤了他們不少時間。

   他們企圖從中鑽出些許漏洞,皆是不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行事,唯一多費工夫的就是此時已經死了的永王。

   如今他們已然成事,到明天黎明將至之時,便可爆出陛下大行的消息,是時一切都將按照原計劃進行。

   開弓沒有回頭箭,所以陛下必須死。

   隻有死了,才會有遺詔。

   才會有代王登基,才會有她榮登太後之位,才會有魏家的千秋萬代。

   隨著紛亂的思緒,魏皇後一步一步向龍榻走去。

   龍榻上的帝王已經是個老人了,面上有了皺紋,頭髮和鬍鬚早已花白,曾經強壯而有力的手掌上,也有了淡褐色的斑紋。

   魏皇後淚眼婆娑,依稀還記得當年他與弘景帝大婚之時。
他英俊威武,她嬌羞俏麗,美好的就像似夢一般。

   可惜……

   可惜他們終究不是普通夫妻,他注定擁有許許多多的女人,她注定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她曾想,終有一日他還會回到自己身邊來,她畢竟是他的皇後。

   可這種堅信,卻隨著時光荏苒漸漸淡去。

   他是帝,她是後,他們早已不是夫妻。

   ……

   魏皇後突然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今日盛裝打扮,大紅色金繡鳳袍上,滿繡的金鳳展翅栩栩如生,長長的裙襬拖曳在地,很快就消失在視線盡頭。

   代王回頭看了眼龍榻,擡手揮了揮,便有一個宛如鬼魅似的人湊到龍榻前。

   此人隨手從龍榻上拿起一個軟枕,便向躺著的人捂了過去。
那龍榻上躺著的人,本是毫無聲息,卻突然有了些掙紮,不過極為微弱,很快就再無聲息。

   那人又捂了一會兒,才鬆開手,竟是滿頭大汗。
可他卻顧不得去擦拭,伸手探了探對方鼻息,才來到代王身側。

   「殿下,已經沒氣了。

   代王點點頭,並未多留,隻丟下一句佈置好一切,便急匆匆的走了。

   *

   瑤娘在摸到身邊沒人時,心臟下意識緊縮了下。

   卻隱隱看見簾幔外面似乎有微弱的光亮,她拿起床頭的衣裳披在身上,便下了榻撩起簾幔朝外看去。

   光亮是從屏風外映射而入的,暈黃的光,屏風上有個消瘦的人影,長髮披散身後,身姿如竹,似是坐著。

   他面前立著一個人,兩人正說著話,因為聲音壓得很低,瑤娘在裡面聽得並不清楚。
但隻要看見屏風上那個人影,她就覺得滿心安穩。

   她也沒出去,就倚在拔步床廊柱上朝外看著。

   就像看皮影戲一般,可惜除了燭光偶爾搖曳,兩個人影會晃動一下,大多的時候卻是不動的,好像不累一般。

   終於立著的那個人退下了,坐著的人突然動了,屏風上的人影一閃即逝,卻是越過屏風進了來。

   晉王一走進來就看見她立在那裡,順滑的長髮披在腦後,隻著了一身淡綠色的寢衣。
嫩嫩的,小小的,像似走迷了路的玉兔精。

   「怎麼不睡?

   似乎有些羞窘偷看被人發現,她揉了揉眼睛:「醒了,見你不在。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

   「你就別瞞我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

   晉王走過來,攬著她的腰往床榻走去,「沒什麼,就是宮裡可能發生了些事。

   「什麼事?

   「本王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天亮之後應該就能知道了吧。

   *

   並沒有給晉王等到天亮後的機會,卯時不到,就有消息又傳了來。

   原來按制午門是在寅時開,上朝的文武百官從午門進入,過金水橋,至太和門。
可今日倒好,到了時間不見響鼓鳴鐘,宮門也不見開,前來上朝的官員俱被擋在外面。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之時,宮門打開了,從裡面出來幾個禁軍侍衛,面帶哀色,要請以陳閣老為首的數位重臣入宮。

   因為情形實在詭異,陳閣老等人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並不願意入宮。
這些人才無奈坦言相告,原來弘景帝竟於昨夜裡崩於乾清宮。

   因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心理準備,皇後哀慟至極,昏了過去。
宮中一片大亂,才會誤了開宮門的時辰。

   這些人言辭鑿鑿,且這種事也不是隨便能拿來說笑的,當場便有數位老臣因受不住這種刺激暈倒,場中一片哭聲。

   哭完之後,該問的還是要問,以陳閣老為首的數位大臣便出言詢問陛下可留有遺詔,如今宮中情形如何。

   可這種事哪裡是幾個禁軍侍衛能答的,一番商議之後,一行數十位重臣決定親赴宮中,其他人則是各回各府,等候聞喪,這消息自然也就傳了出來。

   瑤娘一整夜都沒有怎麼睡安穩,所以晉王一起,她就坐了起來。

   聽到福成來報弘景帝駕崩了,瑤娘驚訝得半天都合不攏嘴,下意識就道這事先瞞著小寶,不能給他知道。

   兩人匆匆起身,晉王派去皇宮那邊的人已經回來了。

   傳回的消息是在陳閣老他們入宮之後,皇宮大門再度緊閉,守衛森嚴。

   「這可怎麼辦?

   「你別慌,好好待在府裡,本王親自去看看。

   收到消息的不止晉王一個,安王府、魯王府等幾個王府都收到了消息,所以在晉王到了午門時,安王、魯王等都來了。

   唯獨少了永王和代王,可昨日恰恰是兩人輪班侍疾的時間,此時應該是在宮裡。
惠王也沒有來,卻是不知為何原因。
魯王是個暴躁性子,站在宮門口就吆喝上了,讓侍衛們開宮門,並無人搭理。

   不多時,宮門的門樓上才出現幾名禁衛軍將領模樣的人,為首一人對下面的人道:「此乃非常時期,皇後娘娘頒下懿旨,命諸王歸府自處,等待宮中詔令方可出府,違者按謀逆論之。

   「謀逆,老子謀你娘個西皮,快將宮門打開,不然等本王進去了,非把你們腦袋擰下來當凳子坐!
」魯王罵道。

   「還望魯王殿下勿要逞口舌之能,末將也是聽命行之。
陛下臨大行之前,已經留下遺詔,如今數位閣老大臣正與娘娘商議嗣皇帝即位之事,諸位殿下還請快快回府,萬萬不可做出什麼不可挽回之事。

   「遺詔?
這遺詔莫不是你們弄出來糊弄人的吧!
老子長這麼大就沒聽說過,親爹沒了親兒子不能奔喪的事。
你們趕緊給本王開了宮門,否則本王可就將你們當逆賊待之了。

   「魯王殿下,禍從口出。
遺詔的真偽,諸位閣老大臣自會辨認。

   「永王人呢?
」安王冷不丁冒出這一句。

   門樓上的人愣了一下,答:「永王殿下何在,並不是末將一個守宮門可知的。

   安王面色頓時難看下來,並未多言,扭頭帶著人就走了。

   這一行徑讓魯王詫異不已,見晉王同樣掉頭走了,他忙策馬跟了上去。

   「二哥,五哥,你們怎麼走了?

   話說出口,同時他也反應了過來,如今宮中這情形,明顯就是魏皇後從中插了一腳,這種情況下,自然不可能有永王什麼事。
且不提弘景帝立沒立遺詔了,就算真有遺詔,恐怕也被人給換了。

   「他們好大的膽子!

   可不是好大的膽子?

   隻是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對方佔了先機,可誰會料到弘景帝會突然駕崩,讓人措手不及。

   安王晉王明顯就是洞悉了真相,打算回府去安排接下來的章程了。
思及此,魯王也不敢耽誤下來,忙帶著人往魯王府去了。

   乾清宮裡,此時聚集了許多人。

   有方才入宮的數十位大臣,有代王、魏皇後,還有數名嬪妃,正在旁邊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煩。

   皇後也是滿臉哀慟,卻是強忍傷心難過,對數位大臣陳述了昨夜弘景帝駕崩之前的情形,以及臨終之言。

   本來按理說皇帝立遺詔,當有數位心腹大臣在的,可惜弘景帝走得太急,隻倉促親筆書下了一封遺詔,並蓋了璽印,便匆匆撒手人寰。

   「當時李公公也在。
李公公,你把陛下的遺詔捧來給諸位閣老大臣一觀。

   李德全滿面哀容,手捧著一個朱紅色的托盤走了上來,上面放的正是遺詔。

   先見了弘景帝的遺容,再見李德全,如今又有遺詔在,眾人心中疑慮已經淡去一半。
待陳閣老、孟閣老等人一一驗過遺詔之後,確認上面的筆跡正是弘景帝所書,璽印也沒有問題,幾人互相對視一眼,方將遺詔還給李德全。

   「陛下的遺命想必諸位閣老大臣已知,陛下的意思是傳位給皇三子代王。
代王乃是本宮與陛下親出,人品貴重,有目共睹,還望諸位大臣以後多多幫扶。

   眾人將目光放在、代王身上,他雙目通紅,眼含熱淚,顯然也悲傷到了極緻,若不然男兒有淚不輕彈,又何至於哭成這般。

   如今遺詔已有,看樣子也不像是作偽,也隻能是默認了。

   田閣老和孟閣老等人俱都拱手拜了下來,「臣等定不負大行皇帝所托,不負娘娘所托,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按制,大行皇帝駕崩後,當根據其遺詔,由禮部同內閣閣老或翰林官集議,向嗣皇帝進『大行皇帝喪禮儀注』,嗣皇帝準允之後方可依禮施行。

   這所謂之禮,自是繁瑣複雜,但脫不出聞喪、大殮、小殮及百官、皇親、勳貴與內外命婦哭喪,上尊謚,諸如此類等等。
也就是說,哪怕是皇後也沒資格對大行皇帝的喪禮指手畫腳的,隻有是下一任皇帝才可。

   而未舉行登基大典,卻已具有皇帝身份和資格則稱之為嗣皇帝。

   至於這資格和身份自然不是你說是便可是,需得是百官承認方可。
這也是代王和魏皇後為何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原因所在。

   如今田閣老與孟閣老等人既已驗過遺詔,確認無誤,有這些閣老和重臣在,其他之人自然也沒有什麼問題。
一想到自己汲汲營營,終將登上這皇帝的寶座,代王面上不禁閃過一絲激動。

   「等等!

   就在田閣老與孟閣老一幹重臣俱將拜於代王腳下此時,卻是陳閣老突然出聲了。

   「陳閣老,你這是——」

   陳閣老理了理衣襟,拱手對天一拜:「本官對此遺詔存疑,在月餘之前,陛下有感龍體不適,曾召本官與宗大學士及洪尚書共至,立下一紙遺詔。
這遺詔之中的傳位之人並不是代王殿下,而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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