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可我卻陪在産房外面,聽得心裡不是滋味。
我痛恨我自己,死的該是我,不應該是你。
”
“可現在,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你心甘情願,你自己策劃的。
而我們這些人,被你瞞在鼓裡,被你耍的團團轉。
顧長甯,是你喪心病狂,還是我徹底瘋了,才聽到這些胡言亂語?
”
顧寒州眸光猙獰,裡面……竟然泛起了淚光。
這絕對是他三十年以來,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顧長甯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樣子,拳頭無聲無息的捏緊。
指甲深深嵌入肉裡,疼的有些麻木。
這點痛,怎麼比得上心頭的痛,怎麼比得上顧寒州的痛。
鮮皿溫熱,順着指間縫隙落下,染紅了拳頭。
他的臉,早在那次意外中毀掉了。
也傷到了面部神經,哪怕換了一張能看的臉,可是她無法做出喜怒哀樂的表情。
此刻,哪怕心髒早已裂開了一條鮮皿淋漓的口子,可臉上……依然無動于衷。
那雙黑眸,翻滾着沉痛的巨浪,痛徹心扉。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經回不去了。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顧長甯了,可k還會一直存在。
“寒州,你要明白,隻有活着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隻有活着,才能保護身邊的人。
如果我連命都沒了,我如何保護以晴和顧顧?
”
“可你現在活着,你保護她們了嗎?
她們為你流的眼淚,你還看得見嗎?
你為了一顆心,一條命,換了身份換了臉,成為别人麾下赫赫有名的黑客k。
這就是你活着的意義嗎?
告訴我!
是嗎?
”
“如果我告訴你,以晴不需要我,而另一個人比她更需要我,有恩于我,我不得不還,你信嗎?
”
“喬希嗎?
恩大與天是嗎?
就因為他給了你一條命,你要一輩子成為他的走狗,甚至是面首?
你抛棄老婆孩子于不顧,還跟我說這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你以為我信嗎?
”
顧寒州實在氣不過,又是狠狠的一拳。
“這一拳,是替顧顧和以晴打的。
”
砰——
又是一拳。
“這一拳,是為了父親打的。
”
“而最後一拳,是為了我自己!
”
他字字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來,帶着痛意。
随後,一拳狠狠揮了出去,帶着強勁的勁風,刮在面頰上疼的有些厲害。
顧長甯閉上了眼,根本沒打算躲開。
可……
這一拳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後,耳畔傳來一聲悶響,一抹刺痛緊随其後。
他立刻睜眼,看到這一拳砸在他身後的木欄杆上,木屑翻飛,刺破了他的皮肉。
而他的手,早已被木屑深深刺入皮肉,鮮皿淋漓。
“寒州,你的手……”
“你我,互不相欠。
”
他痛苦的閉上眼,一字一頓的說道。
短短六個字,像是抽走了全身的勇氣。
他突然覺得累。
他為顧長甯活了四年,人不人鬼不鬼,終日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裡待着。
後兩年遇到了許意暖,得以贖罪,重見光明。
他嘴上雖然口口聲聲說放棄報仇,可心裡卻依然耿耿于懷。
一旦放棄報仇,那欠下的債無處歸還,就會成為執念、遺憾,深深折磨自己,讓他無法睡得安穩。
他拿着顧長甯給的命,卻不能為他報仇,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可如今,所有的恨不過是一場笑話。
他竟然被顧長甯耍了六年,被自己的親哥哥耍了。
枉他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這一時六年之久。
“你……恨我?
”
顧長甯艱難的吐出這三個字,聲音沙啞無比。
顧寒州聽到這話,像是聽到笑話一般,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事已至此,難道還想讓他大方面對嗎?
這六年來的苦,誰來幫他承受?
這六年來的罪,又誰來償還?
他以前欠了顧長甯一條命,卻不想,親手把他打入地獄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萬劫不複!
他沒有回答,轉身離去,走至半路他頓下腳步。
“之前在宴會,以晴第一次見到你,還很震驚,問我是不是你。
我很肯定的告訴她不是,既然這個謊言已經瞞了六年,那就讓它繼續隐瞞一輩子吧。
另外……顧顧會叫爸爸了,你好自為之。
”
說罷,他提步離去,頭也不回。
喬希看他離去,立刻沖了進去,看他嘴角紅腫,早已見了皿,不禁十分擔心。
“你……沒事吧。
”
“沒事,從我撒下這個彌天大謊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這樣的結局。
我知道寒州的性格,我是他一直以來的奮鬥目标,可如今……土崩瓦解,他恨我是正常。
隻是……這個結果明明在腦海裡醞釀了千百遍,我以為當它發生的時候,我不會那麼疼,可現在才發現,我高估自己了。
”
“他恨我,理所應當……”
顧長甯吐出這幾個字,身子疲憊的跌坐在椅子上。
那張臉雖然做不了任何表情,可誰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傷。
他小心翼翼藏了這麼多年,可現在……全都沒了。
……
許意暖在家裡等到了六點,現在顧寒州都很準時回家陪她吃飯。
可今天卻遲遲見不到人影。
她也打了電話,可怎麼都打不通,最後甚至被挂了,然後直接關機。
當她聽到冰冷的電話提示音後,心髒狠狠一顫,手機都從掌心滑落,掉在地上。
顧寒州關機了?
兩年了,他幾時對自己關機過?
除了那幾次失蹤,聯系不上人以外,此後再也沒有過了。
哪怕是重要的會議,他也會開震動,絕對不會讓她找不到人的。
顧寒州出事了!
她聽紀月說起,說他從書房急急忙忙的出去,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一樣。
她心急如焚,就要出去尋找,卻被紀月攔住。
“你幹什麼去?
慌慌張張的?
”
“顧寒州肯定出事了,他的手機竟然關機了。
他不會這樣的,肯定出事了……”
她心亂如麻,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紀月眉頭緊鎖,道:“人家都關機了,你對曼爾頓又不熟悉怎麼找人?
哪怕你熟悉曼爾頓的大街小巷,這麼大的城市,你也找不到啊。
”
“那……那怎麼辦?
”她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