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蹙眉。
他和顧輕舟在一起的日子不多,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很珍惜。
突然坐了這麼個東西,司行霈内心煩躁得想要殺人。
“你是從小就叫阿潇,還是後來改的名字?
”顧輕舟和歌女聊了起來。
“一直是叫阿肖。
”歌女道。
她一邊說話,一邊偷偷觀察司行霈。
她早已留意到了司行霈,因為他很好看,而且面生。
司行霈大笑的時候,她更是看到了;等到她登台時,她留意到司行霈和他的妻子一直在看她。
阿肖就坐過來了。
顧輕舟問東問西的,讓阿肖一句空閑也沒有,根本沒辦法和司行霈說話。
眼珠子微轉,阿肖想讓顧輕舟離開一會兒。
她随意撩撥頭發,手肘卻往旁邊一拐,将顧輕舟的一杯葡萄酒打翻,皿色酒污頓時就染透了顧輕舟的旗袍。
紅葡萄酒很難洗,顧輕舟這件旗袍差不多就毀了。
顧輕舟很喜歡這個顔色。
她臉色微微變了。
阿肖準備裝腔作勢,說句對不起,然後等顧輕舟去洗手間整理衣裳時,單獨和司行霈聊幾句。
她相信,任何男人都會被她吸引的,隻是有的膽小,不敢當着妻子的面抛媚眼罷了。
不成想,顧輕舟突然撲過來,似乎是想要推開她。
緊接着,歌女聽到了砰的一聲響,似驚雷在耳邊炸開,她那條觸碰到酒杯的胳膊肘,皿如泉湧。
胳膊上中了一槍,子彈整齊開了個口子,疼痛感鋪天蓋地。
“開槍了!
”
“殺人了!
”
整個舞廳裡都亂了,大家紛紛四下逃竄。
一場開心的約會,最後變成了鬧劇。
顧輕舟和司行霈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了。
當顧輕舟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時,司行霈利落開了槍。
顧輕舟撲過去,隻是讓他的第二槍對着天花闆打空了,第一槍他還是開了出去的。
“一點小事,你為什麼要動刀動槍?
”顧輕舟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快要被司行霈氣死了。
女人之間的小心機,顧輕舟能應對自如,她是不會讓那個歌女好過的。
顧輕舟隻是想知道,那歌女是色迷心竅,還是受人指使。
不成想,司行霈卻激動了。
他開了槍,事情就對他們不利了。
“你的旗袍,比她的命重要。
”司行霈不顧妻子的盛怒,将她抱起來,“而且,她刻意忽略你,想要勾搭我。
任何人不把你放在眼裡,都該死。
”
該死,是個語氣詞,用來宣洩情緒,并不是真的要殺人。
可這個普通的詞,到了司行霈這裡,就變成了活生生的、皿淋淋的詞了。
顧輕舟氣得又捶了他一下:“你是土匪嗎?
你這樣做,旁人會說三道四的。
”
“不會,旁人會羨慕你。
”
“羨慕我有個神經病的丈夫嗎?
”顧輕舟怒極。
司行霈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同時也罵她:“伶牙俐齒的小東西!
”
他把顧輕舟丢到了床上。
顧輕舟落入柔軟的枕席間,找不到着力點,很快就丢盔棄甲。
情緒上的憤怒,有很多發洩方式,在床上賣力也是一種,故而顧輕舟用力咬住了他的肩頭,恨不能咬下他一塊肉。
司行霈則是酣暢淋漓,似乎不在乎她緊咬牙關,反而問她:“牙齒不酸嗎?
”
顧輕舟徹底沒脾氣了。
她換了個語氣,柔婉和司行霈講道理:“你這樣做真的不好。
”
“我的世界裡,沒有對或者錯,隻有輕舟。
”司行霈道。
顧輕舟軟了。
她真的變成了一個惡人,完全沒有道德和主見的惡人。
司行霈這樣欺淩歌女,顧輕舟應該是很鄙視的,可她竟生出了幾分欣慰,她一定是瘋了。
自從遇到了司行霈,她就不太正常,他将她培養成了像他一樣的變态。
洗了澡躺下,顧輕舟很長時間都不說話了。
司行霈也沉默了片刻。
屋子裡安靜極了。
他突然親吻了下顧輕舟的額頭,道:“我今天不是沖動。
”
顧輕舟正在考慮如何善後,含混應了聲,沒往心裡去。
司行霈卻繼續開口了:“從前你遇到了麻煩,都是你自己解決。
輕舟,你比我理智,你做事滴水不漏,我偶然想起來就會不甘。
我是你的丈夫,我應該維護你。
從前沒有辦法,那時候你不容許我大張旗鼓。
今天,我就沒忍了。
”
從前,她不是他的妻。
大庭廣衆下,他如果敢這樣為她出頭,她一定會更加痛苦,流言蜚語也會毀了她。
如今卻不同了。
顧輕舟微微一愣。
她聽懂了,趴在他身上,輕輕吻了他的唇。
“司行霈。
”她喃喃低語。
“嗯?
”
“謝謝你。
”顧輕舟道,聲音很輕,帶着一點邪惡的小滿足。
司行霈摟緊了她,小聲湊在她耳邊問:“還生氣嗎?
”
“生氣也不耽誤我感動。
”顧輕舟道。
司行霈哈哈笑起來。
翌日早起,他就去了趟警備廳,把這件事處理了下。
舞廳的老闆是英國人,對此表示很憤怒,要讓司行霈坐牢。
司行霈查到,那名歌女名叫阿肖,并不是阿潇。
她喜歡招攬貴客,并非清角,很多人做過她的入幕之賓。
她有點眼力,見司行霈帶了槍,自然也以為可以籠絡住他,讓他成為自己的裙下之臣。
這也是英國老闆的陰謀。
任何涉足這家舞廳的權貴,都沒有逃過阿肖的勾引,九成九是成功的,隻是他們彼此不知道罷了。
司行霈把此事,告訴了葉督軍。
葉督軍派人去查,查到這老闆有一架自己的電台,還跟俄國那邊的間諜有關系。
老闆自己不幹淨,是個英國間諜,見言語恐吓沒有吓到葉督軍,轉身就帶着他的機密文件逃了。
舞廳被封了。
那個舞女,被北平一位權貴保下,離開了太原府。
葉督軍對司行霈道:“如果不是上次司太太才幫過我們,我真要啐你一臉!
好好的去喝酒,你也能鬧出官司?
”
他像個老大哥,教訓司行霈絲毫不手軟。
司行霈從小不愛聽司督軍唠叨,卻能聽葉督軍幾句。
他對自己真心佩服的人,還是很敬重的。
“就是替輕舟出頭,那女的毀了輕舟一身好旗袍。
”司行霈道。
同時,司行霈又道,“我運氣不錯,替你拔出了一個間諜。
”
“英國人無心經營中原,那個間諜根本沒價值,你若是真有能耐,替我找出幾個日本間諜,我才會感謝你。
”葉督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