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荀去了金家。
顧輕舟坐在書案前,想把葉三小姐下周的功課溫習一遍。
她畢業也不過兩年,很多的知識都記得。
想要得到葉三小姐的信任,就需要下苦功夫。
顧輕舟好似回到了自己讀書的時候。
那時候,她也是常常深夜苦讀,尤其是快要考試的時候。
她一邊看書,一邊等待着高橋荀的消息。
這一等,就到了黃昏。
晚膳跟平野将軍全家一起吃的。
飯桌上,他們說日語,顧輕舟幾乎聽不懂。
她默默吃飯。
然後,他們說到了她。
平野四郎幾乎沒跟顧輕舟說過話,這次卻主動開口了:“阿薔,你是不是比較閑?
”
“嗯。
”顧輕舟低垂着眉眼,眼簾也不擡,繼續喝湯。
她看上去很溫順,實則很漠然。
“我有位同僚,他女兒也想學鋼琴,聽聞你的鋼琴不錯,能否教她?
”平野四郎用他那生硬的中國話問顧輕舟。
“哦,我沒空。
”
“你不是很閑嗎?
”
“我是很閑啊,但是我沒空教鋼琴,我喜歡發呆。
”顧輕舟道。
平野四郎就好像沒聽懂,他轉而求助他的夫人。
平野夫人就笑了,輕聲跟平野四郎說了幾句什麼,平野四郎點點頭,不再說話了,倒也不生氣。
“阿薔,你今天很不禮貌。
”飯後,平野夫人第一次态度嚴肅。
顧輕舟笑了笑:“夫人,我真的很喜歡發呆。
發呆不可以嗎?
”
“總是發呆,也沒什麼益處。
”平野夫人道。
“那我想交個男朋友。
”顧輕舟笑道,“新來的高橋荀,他在南邊就認識我,而且他好像挺喜歡我的。
”
平野夫人的表情頓時一斂。
一瞬間,她竟然沉默。
“高橋荀啊?
”旋即,平野夫人笑道,“他倒是生得漂亮,一表人才。
”
顧輕舟點點頭。
等顧輕舟走後,平野夫人喊了蔡長亭過去。
防止傭人偷聽,他們用日語交流。
平野夫人問蔡長亭:“她是不是知道了?
”
“應該是的。
”蔡長亭道,“而且,她未必就樂意。
”
“我就說了,阿蘅更适合。
”平野夫人歎氣,“都是我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
”
她說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神特别的溫柔,好似是慈祥至極的母親。
“不,夫人!
”蔡長亭站起身,“夫人”
“我知道,你喜歡阿蘅。
”平野夫人擺擺手,讓他坐下,“好了,此事不必再議。
阿薔是個好孩子,我知道她想要什麼,她會喜歡我的安排的。
”
蔡長亭颔首。
好似有了平野夫人在,什麼事都能迎刃而解。
蔡長亭從正院離開。
很快,他就聽說,高橋荀又來了,好似是從金家吃了晚膳,回來跟顧輕舟複命的。
蔡長亭沒有去阻攔什麼。
他任由高橋荀去見了顧輕舟。
高橋荀回來之後,很驚喜對顧輕舟道:“真的,他們家的客人,盯着我看了好幾次,還問我哪裡來的鋼筆。
”
他去參加晚膳的時候,顧輕舟在他上衣口袋裡,放了一支鋼筆,露出金燦燦的筆帽。
這跟高橋荀的衣着并不搭配。
然而,他對鏡一瞧,這支鋼筆的确不突兀,反而挺好看的。
他去了金家,金太太熱情挽留他吃飯。
他衣着的品位,也得到了金太太的贊賞。
而金家還有其他客人。
高橋荀跟司家的人有過來往,也跟顔一源相交甚密,可是他從未真正見過司家的兩位少帥。
和司慕在宴席上碰到過,高橋荀也是一面之緣,沒什麼印象。
他不認識司行霈,也不認識司慕。
“你怎麼回答那位客人的?
”顧輕舟問他。
“我說了,一位朋友送的。
”他道。
顧輕舟又問:“那他怎麼說?
”
高橋荀不傻,頓時就察覺到了:“你是不是認識那個人啊?
”
“他怎麼說的?
”顧輕舟追問,并不回答高橋荀的話。
高橋荀自己想了想。
“那人沒說什麼。
”高橋荀又道,“他轉身喝酒去了。
”
“沒人跟你介紹那個人嗎?
”顧輕舟又問。
“介紹了,說是什麼程小姐的未婚夫。
”高橋荀道。
高橋荀聽說過很多事,卻每件事都一知半解。
比如他知道司行霈有了個新女朋友,卻不知道那個女朋友姓程。
很多的事,他沒有籠統的認知。
顧輕舟點點頭。
司行霈到了太原府,沒有來找顧輕舟,顧輕舟其實有點擔心。
怕他真的出事了。
顧輕舟還記得,他有點時間頭疼,顧輕舟總怕出事。
如今她驗證了,并沒有出事。
他什麼都知道。
這支金鋼筆,是顧輕舟剛剛去聖瑪利亞讀書時,司行霈送給她的。
那是定制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禮物,上面還有個隸書的“舟”字,隐化為一條纏枝紋,不仔細看也瞧不出來。
“高橋,謝謝你。
”顧輕舟道。
高橋荀道:“沒事。
以後如果我需要幫忙,你也可以幫我嗎?
”
“當然。
”顧輕舟道。
高橋荀大喜,準備說什麼,顧輕舟打斷他:“藥方除外。
”
高橋荀頓時偃旗息鼓。
他委屈看着顧輕舟。
顧輕舟笑道:“已經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要不然别人要誤會你和我的關系了。
”
高橋荀大窘:“誤會什麼?
我才不會喜歡一個結了兩次婚的女人呢。
”
顧輕舟臉色微落。
高橋荀說完,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嗫嚅着想要解釋。
“晚安,高橋先生。
”顧輕舟卻不動怒,她态度依舊謙和,甚至改善了一點之前的冷漠,“對了,我的真實身份,替我保密。
”
“我肯定會的,我很有良知!
”高橋荀拍了拍兇口。
從平野将軍的官邸離開,高橋荀心中挺灰白的:他說錯了話。
他好似是着急撇清,不想讓顧輕舟誤會他。
然而,他又有什麼好撇清的?
君子坦蕩蕩啊。
隻有包藏禍心的人,才需要摘清的。
高橋荀想到,自己說完那句話,顧輕舟的态度反而有了點和軟,就好似她知道他并不會跟她太親近而松了口氣似的。
真是的,難道他喜歡她的話,會讓她難做嗎?
“女人真麻煩!
”高橋荀想,“我以後不要再去見她了。
”
高橋隻顧着想心思,沒有留意到,在平野将軍府的街角,有個身影默默站立,将一半的身子隐沒在陰影裡,靜靜看着那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