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又不是三四歲的孩子，十二歲已經到了知人事的年紀。
鳳顯也已近弱冠，這樣的兩個人一同賞玩，可不是禮儀之舉。

　　“是，皇祖母。
”鳳顯自然不會違背太後的旨意。

　　傾城看向沐老夫人，她自然要詢問祖母的意見，若是祖母不同意，那才好呢。

　　可惜，沐老夫人雖然不想，卻不能駁了太後的心意，隻得道：

　　“既然太後有此意，傾城你便去吧。
宮中不似沐府，身邊帶着孫嬷嬷，千萬别沖撞了貴人。
”

　　她雖然不能駁了太後之意，卻可以讓孫嬷嬷陪伴一旁，有孫嬷嬷在，總歸不會出什麼岔子。

　　傾城聽得出沐老夫人言外之意，也福身道：

　　“是，祖母。
多謝太後賞賜。
”

　　孩子們終于走了，沐老夫人也可以向太後說明來意。

　　傾城與鳳顯走在前面，孫嬷嬷雖隔了幾步，但總歸讓鳳顯有了顧忌。

　　兩個人沿着禦花園走了好一段路，鳳顯不曾開口，傾城亦不會多言。
此刻她的内心已平靜如初，對待鳳顯她全然不放在眼中。

　　當時年少，喜歡一個人便是全部。
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點點不滿，總怕自己哪裡會做的不好。
如今，不喜歡了才發現，他原沒有她想象中那般好。

　　因為不愛，便可以輕松。
因為不喜，便無所顧忌。

　　“聽聞你現在管家？
”走了半天，鳳顯終于找到一個話題。

　　連鳳顯都知道了這件事，想必太後也肯定知曉。
不過一個沐家的管家而已，卻能驚動宮中貴人，有多人的眼線在沐府，想來也可知道。

　　“是。
”傾城隻淡淡道，不多言一句。

　　鳳顯又問：

　　“可有什麼不順手的地方？
”

　　“一切都好。
”傾城的語氣不驕不躁，淡然的樣子哪怕讓人氣餒也完全生不起氣來。

　　鳳顯還是第一次被女子這樣無視，不免焦躁。
他看了眼傾城的淡然的模樣，更加堅定了要得到的信念，不覺道：

　　“我們曾見過一面，你可還記得？
”

　　傾城知道，他說的事花朝節往事，但卻隻道：

　　“不曾。
”

　　鳳顯并不放棄，提醒道：

　　“花朝節上，在雍親王府的荷花池旁，我還救了你妹妹。
當時見你亭亭玉立，我便……”

　　鳳顯的話還未說完，傾城便福身道：

　　“還請六皇子不要在祖母面前提及此事，以免惹祖母傷心。
”她是故意打斷鳳顯的話，如今情形，若是鳳顯說些糟亂話，她接不接受都會被編排成太後想要聽到的話。

　　如今，她跟鳳顯出來賞玩已是詭異，可萬不可在話語上被捉住把柄。

　　鳳顯聽聞隻是不解，他沒有在沐老夫人面前提及，他隻是想讓傾城記起他們見面的情景。

　　但話已被隔了過去，便不能再說。

　　好在，他想來的地方已經到了。

　　鳳顯轉過身向傾城道：

　　“前面是我母妃住的地方，不如我們一同過去看看？
”他雖是詢問，但卻立即要上前領路。

　　傾城本就不想與他待在一處，又聽聞要去瑾貴妃那裡，哪裡還能同意？
他們獨處，她尚能自如，隻怕到了瑾貴妃面前，就不是她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的了。

　　“六皇子，祖母囑咐我不要沖撞貴人。
”傾城站在原地，向鳳顯解釋道。
她一派淡雅，倒看不出什麼心思。

　　鳳顯回過身來，忙說：

　　“我母妃你不會沖撞的。
”

　　“萬事應當小心為妙。
”傾城隻是站在原地開口，并不上前一步，亦不退後半分。
安安靜靜的樣子偏又是那樣堅決。

　　鳳顯無法，隻好耐着性子勸慰：

　　“我母妃是個溫和性子，她素來聽聞沐大小姐知禮懂禮，早就想一見真容。
”他搬出瑾貴妃的說辭，想着傾城總不會不理瑾貴妃的要求。

　　可傾城隻說一句。

　　“臣女愧不敢當，隻是聽從祖母吩咐。
”

　　一句“聽從祖母吩咐”讓人無法反駁，貴妃娘娘雖然高貴，但家中長輩的話若是不聽，那還有什麼禮數可言。
鳳顯有貴妃傍身，傾城亦有祖母依賴，兩相比較，傾城略勝一籌。

　　“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
”鳳顯隻有放棄。

　　傾城略有疑惑，因為在她的認知中，鳳顯不像會輕易放棄。
在她看來，争到最後，他怕是會直接将瑾貴妃請出來，也要讓她見到。
如今，不過幾句口頭之言，便讓他作罷，這不是鳳顯的性格。

　　終于，在繞過一棵百年老樹之後，傾城明白了鳳顯的舉動。

　　“兒臣見過母妃。
”

　　瑾貴妃哪裡是在宮裡，正明晃晃地站在他們對面。

　　“臣女參見貴妃娘娘。
”傾城亦福身行禮，強忍的怒火，反而令大腦更加清明。

　　她當年入宮，最恨鳳顯欺瞞，第二便是這位婆婆的刁蠻。

　　瑾貴妃生來便是嫡女，自小便被當作皇妃培養，一言一行均按照宮中标準配備，哪怕連睡覺都帶着優雅。
傾城前世入宮，不知禮儀，因此沒少受教。
而後這位婆婆又于她小産之日，親自要求她讓沐傾心入宮為妃。
她本着家和萬事興的态度去遵從，可到頭來也沒落得一絲溫暖。

　　瑾貴妃的心思她不知道嗎？
不，她從來都知。
可因為愛那個男人，便可以無限包容他的一切。
他們母子将她騙的好苦，也讓她看清了真相。

　　“起來吧。
”瑾貴妃的聲音從耳畔響起，傾城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顫。
好在被外面披了件披風，看不真切。
瑾貴妃走在傾城面前，不由道：

　　“果真如傳言一般知書達理，模樣生得可人。
”

　　她的語氣依舊高傲，倒還算柔和。

　　傾城知道，因為此刻她于鳳顯有利，瑾貴妃也不得不讨好。
一旦她嫁給鳳顯，那才是瑾貴妃顯露婆婆威儀的時刻。

　　“娘娘謬贊。
”她自當不起瑾貴妃的誇贊。

　　瑾貴妃莞爾一笑，與鳳顯互換了個眼色，而後道：

　　“既然都來到這裡，那就去我宮裡坐上一坐。
”

　　說完，竟直接繞過傾城朝宮裡走去。
她好像笃定傾城一定會跟從，因為從不擔心。

　　相較之下，鳳顯卻等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