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清男人的臉，卻本能地感受到危險。

　　渾身的冷意更深，從腳底闆直竄而上，整個頭皮都被恐懼侵襲到麻木。

　　她深呼吸了幾下，才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端着飯菜的手，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休言。
”她小心翼翼，低低喊了一聲。

　　男人沒動，槍口亦沒動，隻黑暗裡那雙迫人的眸子，愈發地幽暗冰冷。

　　“休言......先把槍放下，好嗎？
”她依舊小心地開口，聲音愈發溫柔。

　　進來之前，她猜想過很多種可能。

　　可能會被顧休言冷漠以待，又或者被他幾句無情的話打發出來，再甚者，被他直接砸東西砸出來。

　　他從前是會摔東西的，雖然這間書房隔音很好，玻璃也是特制的，砸了東西外面也聽不見，但她都知道。

　　卻絕沒有想到，會是眼前的情形。

　　她忽然想起那日，蘇家千金和秦朗訂婚那日，夏七月忽然出現，她沖到面包房看到的那幕讓她畢生難忘的情景。

　　顧休言拿着槍，要和夏七月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這個詞在她腦海裡閃過的一瞬，她慌了。

　　“休言，人死不能複生，你......”

　　話未說完——

　　“是你殺了她嗎？
”

　　“哐當”一聲！

　　恍如被雷擊中。

　　趙馨然手上一抖，手裡的餐盤脫手而落，摔在了地上，發出清晰又突兀的一聲響動。

　　愣了足有五秒鐘，她笑了。

　　“休言，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

　　說着，連忙彎下腰去收拾地上那一片狼藉。

　　黑暗裡，她的手抖成一片，眼珠子都在跟着顫動。

　　她無論如何沒想到顧休言會這樣問。

　　可她絕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來，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他不可能會知道，他如果知道夏七月是她殺的，她還有命活到現在嗎？

　　為了夏七月，顧休言什麼不能做，殺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快速收拾着。

　　可她能感覺到，頭頂那柄黑洞洞的槍口，依然沒有移走。

　　她收拾完了，蹲在那裡，不敢動。

　　眼裡漸漸蓄積起了淚水。

　　咬唇忍了幾秒，最後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擡起頭來，滿臉委屈。

　　“沒錯，是我，是我害死了七月！
”

　　男人的眸子在幽暗裡一顫，沒等開口再問，女人委屈自責的聲音響起。

　　“如果我沒去婚禮現場就好了，如果我能留下來照顧七月就好了。

　　這樣，她就不會想着逃走，不逃走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她也不會被人冤枉殺人，不會被人襲擊，更不會大出皿死在......”

　　“夠了！
”男人沙啞沉悶的聲音響過。

　　趙馨然卻覺得不夠。

　　“休言，是我害死了七月，你要是氣不過，要為她報仇，那現在就殺了我吧！
”

　　她忽然丢下餐盤起身，猛地伸手抓過男人手裡的槍，将槍口抵在自己的腦門上。

　　黑暗裡，她定定地看着她，眼裡的淚像這冷凍裡不絕的冷雨。

　　“隻要你能放過自己，隻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我死了又有什麼所謂？
”

　　男人沒動，隻冷冷地望着她。

　　兩人對峙着，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卻能感受到壓抑到無法呼吸的密閉。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趙馨然以為槍口會被撤走的時候。

　　空氣裡猛然間響起“咔哒”一聲。

　　是槍上膛的聲音。

　　她腦海裡瞬間一片空白，瞳孔在黑暗之中急速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