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休言盯着她，身體微微僵硬，有些想逃走。

　　他怕她醒來，看到自己如此卑微的樣子。

　　可他又盼着她醒來，聽到他的承諾，然後點頭答應他。

　　想要得到答案的希望，戰勝了最後的自尊心。

　　他沒有逃走，坐在床畔，微微彎着身子，緊緊凝視着她。

　　昏暗裡，夏七月慢慢睜開眼睛。

　　微微愣了一瞬，眼裡閃過一絲驚恐。

　　“顧休言？
你怎麼在這裡？
”

　　說着，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顧休言無奈地一笑，坐起身來，用更鄭重的語氣将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讓我放了他嗎？
”他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我答應了。
你要是能好好活下來，我就放了他。
”

　　夏七月怔住了。

　　一道烏雲飄來，遮住了本就微弱的銀白的月光。

　　房間裡能見度更低。

　　這樣的距離，他們都無法再看清對方的神情。

　　窗外雨聲還在滴答，讓這夜愈發甯靜，也愈發壓抑。

　　隔了足足十秒鐘，顧休言聽到一聲短促的嗤笑。

　　“又是在做夢了。
你在夢裡都要騙我，你要是真想讓我活，我就不會是今天的下場了。
”

　　“......”

　　“求求你，放過我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隻要你放過這個孩子。

　　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來換他的......這樣可以了嗎？
這樣你滿意了嗎？
”

　　顧休言愣住，放在被子上的手緩緩收緊。

　　凝在夏七月身上的眸光，在寸寸碎裂。

　　烏雲飄走，銀白月光再次照進來。

　　照見夏七月一臉的冰冷嘲弄。

　　照見顧休言滿眼碎裂的水光。

　　後面的話，就這麼哽在喉嚨裡。

　　他不知還要如何開口，她才能相信。

　　這短暫的沉默中，夏七月打了個冷戰，眼皮再次往下掉。

　　“好困......顧休言，你先走開好不好，離開我的夢，讓我好好睡一覺。

　　我已經被你折磨了好多天了，我真的好累......”

　　說着，眼皮已經掉下去，整個人再次睡過去。

　　顧休言張了張嘴，所有的話，終究隻能都吞回肚子裡。

　　他坐在床邊，看着她的睡顔，一動不動。

　　她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幾乎沒有醒來過。

　　可她自己卻無知無覺。

　　白天他就聽傭人說了她噩夢連連，沒想到，到了晚上還在做夢。

　　月光下，她的臉蒼白到幾近透。

　　像是伸手一碰，就會随着光一起消散。

　　顧休言心裡忽然感到茫然又害怕，忍不住俯下身将她整個抱在懷裡。

　　就這樣躺在她的身側，抱着她，才能稍稍安心。

　　他抱得很緊，所幸夏七月睡得很熟，再怎麼抱得用力，她都沒有醒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到今天這一步......

　　在找她回來之前，他原本的願望就隻是希望她活着就好啊！

　　現在她在他眼皮底下，卻連活命都活不成。

　　要是他能早點找到她，要是他不那麼逼她......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懷揣着這種痛苦與患得患失，就這樣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

　　他是被碗盤摔碎的聲音驚醒的。

　　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裡，趙馨然臉色蒼白地站在門邊。

　　腳下是一堆碗碟碎片，還有四散了一地，還在冒着騰騰熱氣的粥。

　　見顧休言醒了，在看她，她顫抖着唇連忙道歉。

　　“對，對不起......休言，我不知道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