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嚴铮其實很難忘記第一次見到林如雪的畫面。

　　春雨綿綿的季節，小橋流水旁的古典屋檐。

　　雨絲打在她溫柔的側顔。

　　像一幅畫。

　　出自頂級大師之手，煙雨蒙蒙之下的江南美人畫。

　　徐雨禾一直在模仿林如雪。

　　他不是不知道。

　　三年婚姻，林如雪甚至沒叫過他一聲老公。

　　嚴铮心底深處那絲不甘，隻有他自己清楚。

　　“老公……”徐雨禾長長的睫毛沾了濕意，“我手疼。
”

　　嚴铮看着徐雨禾，緩緩松開她手腕。

　　“讓少翔回來一趟。
”

　　嚴铮神色恢複淡然，“不然，我怕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徐雨禾沙啞應了一聲‘好’，給兒子嚴少翔發完消息，才貼着嚴铮的手臂坐下來。

　　“老公，你打算怎麼辦？
”

　　徐雨禾心裡其實有點慌。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她以為嚴铮早就不計較這件事了。

　　畢竟，她給嚴铮生了個兒子。

　　唯一的兒子。

　　可現在，嚴铮竟然多出來一個兒子，林如雪給他生的兒子，還被老爺子認了回來。

　　局勢一下子就變得複雜起來。

　　“怎麼？
當年沒弄死他，現在想彌補遺憾？
”嚴铮兩根手指捏住徐雨禾下巴，虎口微微收緊。

　　“沒、沒有，老公，我沒……”徐雨禾眼淚都疼出來了。

　　嚴铮今天情緒不佳，捏着徐雨禾好一會兒才松手。

　　徐雨禾下巴被捏出了青紫的痕迹。

　　“現在可不比當年。
”嚴铮朝後一靠，“老爺子巴不得我們動手。
”

　　徐雨禾心裡一跳。

　　他說，我們。

　　“老公會保護我和少翔的，對不對？
”徐雨禾顧不得下巴上的疼痛，輕輕挽上了嚴铮的胳膊。

　　嚴铮瞥了她一眼，神色涼薄。

　　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

　　整齊的車隊排列在别墅門口，幾十名西裝筆挺的保镖排成兩隊。

　　嚴漠九牽着孟明萱從大門内走出，上了最中間那輛勞斯萊斯。

　　“會不會太高調了？
”孟明萱沒想到會有這麼大陣仗。

　　嚴漠九替她系上安全帶，語氣不疾不徐：“待會兒你就明白了。
”

　　孟明萱感覺到他話裡有話，便沒有再問。

　　沒一會兒，豪車大隊陸續開出别墅區，橫穿半個臨城。

　　消息很快傳遍大街小巷，都知道他們臨城大名鼎鼎的九爺，帶着大小姐去京都認親了。

　　“聽說九爺不是臨城人士，而是京爺，這次回去是認祖歸宗的。
”

　　“京都嚴家，那可是功勳世家，九爺不是一直被嘲笑底層出身，沒有家世嗎？
這回沒人敢再非議九爺的出身了。
”

　　“九爺那位養父也不差吧？
算是寒門貴子吧？
”

　　“怎麼跟京都嚴家比啊？
差遠了。
”

　　“那倒是。
”

　　車隊橫穿臨城，到郊外一處山莊休息，用餐。

　　停了約莫一小時。

　　等到車隊重新出發後，嚴漠九卻和孟明萱躲在山莊的一間小屋子裡。

　　“有人要對付我們嗎？
”孟明萱問道。

　　嚴漠九用手臂圈住她，“怕嗎？
”

　　“不怕，你會保護我。
”孟明萱信賴地說。

　　大概是小屋子裡的光線有點模糊不清，嚴漠九的眸色也顯得有些暗。

　　孟明萱忽然想到，他曾經眼睜睜看着他姐姐死在了他面前。

　　她連忙轉移話題：“我們這麼多人，他們能做什麼啊？
”

　　“撞車，放火，綁架，什麼都行。
”嚴漠九神色極淡，“沒有他們不敢幹的。
”

　　就像他母親和孟家人所遭遇的那樣。

　　“……”

　　孟明萱頓時說不出話來。

　　“别怕，到了京都就安全了。
”嚴漠九是讓她提高防範心，不是讓她睡覺都做噩夢。

　　孟明萱點點頭。

　　半小時後，有大巴車來山莊接應。

　　嚴漠九和孟明萱換了一身連帽衛衣，坐上大巴，大巴直奔機場方向。

　　大巴車搖搖晃晃，孟明萱感覺不太舒服。

　　她剛吃過飯。

　　嚴漠九一手摟住她，一手探入她衛衣，揉上了她的胃。

　　“……”

　　孟明萱沒敢掙紮，僵硬着讓他揉了一會兒。

　　好不容易熬到下車，她出了一身的汗。

　　“車上有空調，怎麼還熱成這樣？
”嚴漠九站在值機口，掏出紙巾幫她擦汗。

　　“……”

　　孟明萱沒法回答。

　　“票買了嗎？
”她左顧而言他。

　　“現在買。
”嚴漠九掏出手機，“提前買會被發現。
”

　　票很快買好，是起飛時間最近的一次航班。

　　飛機起飛時，孟明萱視線落在窗戶外面，看着越來越渺小的臨城。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離開過臨城。

　　“舍不得臨城？
”嚴漠九握住她的手。

　　孟明萱搖搖頭。

　　對臨城，她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舍。

　　她不是臨城人。

　　而上輩子，她死在了臨城。

　　她不知道，她在出神的時候，嚴漠九一直看着她。

　　其實她的變化，嚴漠九早就察覺。

　　她變得很乖，很聽話，也很依賴他。

　　可她不再明媚張揚。

　　不敢發脾氣。

　　不再對他撒嬌。

　　嚴漠九沒有再繼續追問，伸手将她腦袋輕輕扳到他肩上，輕道，“睡會兒吧。
”

　　把所有的不開心都睡跑。

　　孟明萱感覺到他的溫柔，唇角勾了勾。

　　可她也很怕這種溫柔。

　　于是唇角很快就放了下去。

　　臨城距離京都一千多公裡，可飛行卻隻要兩小時。

　　孟明萱感覺隻睡了一會兒，耳邊就傳來了嚴漠九低低的嗓音：“明萱，要下飛機了。
”

　　她坐直身，眼睛還有點惺忪。

　　嚴漠九含笑看着她，似乎在欣賞她剛睡醒的迷糊模樣。

　　孟明萱看着面前俊美熟悉的臉，漸漸清醒，但不多。

　　“哥。
”

　　嚴漠九眼裡的笑意一下子沒了。

　　……

　　嚴家有車來接。

　　從下飛機那會兒開始，孟明萱追着嚴漠九喊了一路的‘嚴漠九’，又是抱胳膊又是牽手的。

　　就差親上去了。

　　但顯然沒把人哄好。

　　一直到看見嚴家的車，和站在車旁邊的老管家，嚴漠九才停下腳步，側眸看着可憐兮兮哄了他一路的孟明萱。

　　“知道被人聽見會有什麼後果嗎？
”他神色冷峻。

　　“知道。
”孟明萱點頭，“我再也不喊那個字了。
”

　　“實在要喊，喊疊字。
”

　　疊字？

　　孟明萱不明就以地望着他。

　　“九哥哥，或者，漠哥哥。
”嚴漠九嗓音又低又慢，莫名地撩人。

　　孟明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