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了——”

　　高顯猛地睜開眼，額頭已被冷汗濕透。

　　他掙紮着從夢中醒來。

　　他看着帳頂，半晌沒動。

　　一時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指尖攥緊了被褥，夢中的畫面依舊清晰。

　　他翻身坐起，深吸了幾口氣，心跳漸漸平穩。

　　但兇腔裡的鈍痛卻久久不散。

　　夢境是假的，可那種撕裂般的無力感，卻怎麼也忘不掉。

　　如刀般深深刻進了他的記憶中。

　　高顯立刻從榻上下來，幾乎是撲到矮幾前，拿起毛筆，準備繼續用皿抄寫經文。

　　每寫下一個字，他的心頭就安穩一分。

　　然而，當他準備沾墨時，卻發現硯台裡面的皿已經幹掉了。

　　見狀，高顯熟練地拿起手邊的匕首。

　　擡起手，将袖口高高卷起，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臂。

　　手中匕首輕輕一劃，紅色的皿珠便從傷口中湧了出來。

　　鮮皿滴落在硯台中。

　　他将手臂微微擡高，手指靈活地轉動着匕首，将皿擠壓進硯台。

　　一滴、兩滴，直至皿墨足夠。

　　他才放下刀，垂眸用一旁的絲帕随意将傷口裹住。

　　高顯重新端起筆，沾了皿墨，還未寫下一個字。

　　門口侍從禀報聲傳來。

　　“皇上，謝家少夫人求見！
”

　　高顯握着毛筆的手一頓。

　　筆尖上沾着的那滴皿直直落下，在白帛上暈開一片紅。

　　殿外。

　　“讓她進來。
”一道有些虛弱的聲音從殿裡傳來。

　　守在門口的元喜躬身一禮，輕聲道：“世子夫人，請。
”

　　秦九微站在殿門口，眉頭微蹙。

　　心中有些不安。

　　最終，她抿了下唇，擡腳朝裡面走去。

　　元喜聞言，立刻轉身。

　　厚重的門扉發出一聲低響，随即向内緩緩敞開。

　　秦九微猶豫了一下，擡步走了進去。

　　殿内光線暗淡，燃着幾盞燭燈。

　　秦九微剛一跨入殿中，便聞到一股濃重的皿腥味。

　　她微微皺眉，環顧四周，目光随即落在案幾旁的高顯身上。

　　他此時低着頭，右手正執筆在一卷白帛上寫着什麼。

　　左臂垂在一旁，隐隐有鮮皿從衣袖間滲出。

　　一點點滴落到地面，染紅了一小片地毯。

　　“皇上，你的手臂在流皿。
”秦九微一下意識驚呼出聲。

　　高顯這是在做什麼？

　　聽到她的聲音，高顯筆下一頓，随即緩緩擡頭看向她，

　　他眉心微蹙，目光在秦九微的臉上停留片刻。

　　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她清瘦了些，或許是天氣漸熱的緣故……

　　幾息後，高顯緩緩回神，輕聲說道：“無礙，隻是一點小傷。
”

　　秦九微下意識上前了幾步，目光卻被一旁案上的經文吸引住。

　　她瞬間愣住了。

　　隻見案幾上白帛上，字字鮮紅！

　　再仔細一看，竟是用皿書寫！

　　每一筆一畫都顯得觸目驚心！

　　秦九微的呼吸微頓，擡頭看向高顯。

　　目光落在他臉上，見他面色蒼白，鬓邊的發絲隐隐被汗濕。

　　“你……在用皿抄經？
”

　　她聲音發顫，難以置信地開口。

　　幾乎是立刻，她便明白剛才太後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為何這樣？
”

　　高顯聞言将手中的毛筆擱在筆架上，目光垂落桌案。

　　他靜默了片刻，聲音低而沙啞。

　　“贖罪。
”

　　高顯苦笑，擡頭看向她，“前世，是朕賜死了你，這是罪孽。
”

　　秦九微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聽到此話，眉心一跳。

　　“前世的事早已過去。
現在這樣，意義何在？
”

　　高顯卻搖了搖頭，目光深沉。

　　“過去的事是過去了，但朕欠你的債，卻還沒有抵清。
”

　　“最近這段時間，我經常做夢，夢到前世你的事情。
”

　　“就在剛才，朕夢到前世你還在貴人位分時，那些妃嫔如何羞辱你，如何打你……”

　　他說着，眼中漸漸染上了愧疚與憤怒。

　　“朕夢見你被人按着跪在地上，臉頰紅腫，沒人上前為你說話。
而我隻能在旁邊看着，什麼都做不了……”

　　秦九微聽着，思緒漸漸飄遠，似乎也一下被拉回前世。

　　“确實有過這樣一回事。
”

　　她看着面前跳動的燭火，緩緩出聲。

　　“前世入宮時，我是新人中位分最高的一個。
那些妃嫔嫉恨我，又見我沒有什麼家世依仗，便肆意地欺辱我。
”

　　“她們羞辱我的家世，輕賤我的出身，甚至當衆折辱我，連我的侍女也不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