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聞聲出門,向西眺望,隻見兩個年輕男子自西廂往這邊來,這兩個人他都認識,一個是老熟人裴一帆,還有一個是名為雲鼎的歸元派弟子,先前曾經跟裴一帆來過。
二毛看見二人的同時,對方也看到了他,裴一帆行走之時沖其揮了揮手,二毛則喊住狗子,快步迎向二人。
不多時,雙方自殿前廣場碰頭,由于裴一帆此前曾經為他請功,極力為他争取獎賞,二毛對他便多有好感,臉上的笑容也是發乎真心,“裴師兄,雲師兄,你們怎麼來了?
”
“哈哈,我們揭不開鍋了,來跟你打秋風來了。
”裴一帆笑道。
不等二毛接話,一旁的雲鼎便尴尬賠笑,“我們的補給出了點問題,實則我們也可以冒險出去籌集一些,隻是二師兄說你這裡有些存糧,又是自己人,不用與你客氣。
”
上次裴一帆和芈問君過來跟二毛商量将替死鬼等人送到玄雲宗,二毛雖然婉言拒絕卻一直擔心裴一帆和芈問君會因此對他心生芥蒂,而今裴一帆過來借糧,他的心裡頓時踏實了許多,“裴師兄所言極是,咱們本來就是自己人,理應互通有無,彼此幫襯。
”
二毛說話之間引着二人往廚房去,三人去到廚房時黃七已經不在了,也可能還在,隻是隐去了身形。
這時候面餅還沒開始做,但雞蛋已經煮好了,二毛拾了一瓢雞蛋招待裴一帆和雲鼎,自己則将發好的面團搬上案闆,開始揉面做餅。
“二毛,你好像知道我們要來?
”裴一帆随口問道。
裴一帆之所以這麼問,無疑是看到了鍋裡的雞蛋和還沒上屜的面餅,但這些東西二毛原本是要拿去赈濟災民的,但裴一帆和雲鼎既然來了,就隻能給他們了,如此一來他就不能說這些面餅是赈災用的,不然裴一帆和雲鼎肯定不會要。
但是說自己提前知道他們要來,也無法自圓其說,急切的思慮之後二毛隻得扯謊,“前些天你和芈師姐過來,曾經說起過你們的米糧吃緊,這段時間我一直牽挂着你們,恰好今天閑來無事,便想着做些吃食讓人送給你們,你們來的正是時候,也省得我們跑這一趟了。
”
聽得二毛言語,裴一帆多有感動,“二毛,九州盟有負于你呀,你不懷恨在心已屬不易,再這般對我們,讓我們何以自處啊?
”
“裴師兄,你這麼說就見外了,”二毛揉面的同時出言說道,“你們從沒虧負過我,上次的事情你也沒虧待我,事後還去跟盟主要了練氣心法給我,是我自己不需要的,不怨你們。
”
聽二毛這般說,裴一帆心中大慰,随後便與雲鼎撸起袖子想要幫忙。
隻看二人的架勢二毛就知道他們不會做飯,于是便将二人推回桌旁,讓他們趁熱吃剛剛煮好的雞蛋。
二毛幹活很是麻利,一通揉搓切壓之後幾十斤面團便盡數上屜,足足八屜,自鍋上摞起多高。
随後便是燒火,蒸餅的前期是不需要看火的,二毛便趁機将鍋裡的雞蛋都撈了出來,按照鹹淡分别裝進了籮筐。
眼見二毛給他們吃的雞蛋是涼水泡過的,而給他們帶走的雞蛋卻不泡涼水,雲鼎便好奇的詢問原因,二毛隻道用涼水泡過的雞蛋容易剝皮,缺點是無法長時間保存,最多三天就壞了,而不泡涼水的雞蛋在當下這個時節至少可以保存七天以上,至于腌蛋,保存的時間就更長了。
二毛說完,又搬來梯子将挂在房梁上的熏肉取了下來,去年冬天狗子捕到一頭野豬,他去接姬有德的途中送了一條豬腿給姞缜,其他的那些一直沒舍得吃。
前年的熏魚也剩下不少,也都摘下來,都是大魚熏的,存放幾年也不會腐壞。
眼見二毛又是摘魚又是拿肉,裴一帆和雲鼎很是過意不去,連連出言阻止,隻道不需要這些,山中有人會做飯,隻需給些粟米稻谷就行。
“這些你們全都帶走,”二毛說道,“糧食也有,不過你們兩個拿不了多少,得回去多叫些人來。
”
聽得二毛言語,裴一帆多有意外,“你有幾百斤糧食?
”
“不止幾百斤,至少有一萬斤,應該有一萬二。
”二毛随口說道。
二毛言罷,裴一帆和雲鼎愕然瞠目,面面相觑。
短暫的錯愕之後,裴一帆回過神來,“你哪兒來這麼多糧食?
”
二毛将熏肉和熏魚捆紮打包,“朝廷戒嚴禁糧時我囤了一些,去年我又種了三十畝地,一年播種了兩季。
”
“你種了三十畝地?
”雲鼎驚訝。
二毛點頭,“嗯,大部分在東山,你們如果從東面過來,就能看到那些田地。
”
“你一個人如何能夠收種這麼多的田地?
”雲鼎疑惑。
“不是我自己幹的,為了種地,我還買了頭毛驢。
”二毛笑道。
“你為什麼要囤積這麼多糧食?
”裴一帆問道。
二毛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他之所以囤積糧食,是因為他知道闡石在梁州,也前瞻到朝廷很可能會釜底抽薪,圍困參悟闡石的九州盟弟子,但這話他沒法兒跟裴一帆直說,原因也很簡單,如此缜密的思維和未雨綢缪的前瞻,不是一個遊方的小鐵匠所能擁有的。
裴一帆也很聰明,見二毛遲疑,随即出言追問,“你是不是早就前瞻到可能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
“裴師兄,你為什麼這麼問?
”二毛随口反問。
“如果沒有前瞻到朝廷會禁糧圍困,你就不會讓朱尚忠提前采辦那麼多的食物用度。
”裴一帆說道。
既然裴一帆已經猜到了,二毛也就沒有否認,但他也沒有承認,将魚肉收拾好之後往竈下添了些柴,随後又去了裡屋,“我還囤了些酒水,你們也一并帶走。
”
裴一帆和雲鼎能做的隻有惶恐推辭,但二毛既然說了,自然是真心想給,不過他并沒有将酒水全拿出來,隻是提了兩壇出來,實則他是想多給一些的,但處于隐身狀态的黃七自一旁掐他的胳膊,别的東西二毛送就送了,酒水她可舍不得。
蒸餅需要半個時辰,前兩刻鐘二毛用的是木柴猛火,之後一刻鐘用的是稭稈小火,最後一刻鐘用的是樹葉,半着不着,之所以這般也是有講究的,前兩刻鐘蒸熟,之後一刻鐘蒸透,最後一刻鐘烤幹,真正會蒸餅的,等到掀鍋時,鍋裡是一點水都沒有的,而籠屜上的面餅都是幹燥且微焦的,如此這般蒸出來的面餅不但好吃,還能長久保存。
面餅得涼透了才能裝進袋子,趁這個機會,二毛帶裴一帆和雲鼎去看了自己的糧庫,堆積如山的米糧令二人多有震驚,他們這次過來實屬走投無路,原本隻是想籌集幾天的口糧以解燃眉之急,不曾想二毛這裡竟然有這麼多糧食,如此一來不但解了燃眉之急,連後顧之憂也一并解了。
“裴師兄,雲崖山離這裡挺遠的,”二毛說道,“這些糧食你們準備怎麼帶走?
”
“這個你不用擔心,”裴一帆說道,“我們有人可以驅馭大象,這些米糧象群可以一次帶走。
”
“那就好,”二毛說道,“給你們一萬斤吧,給我留點兒,外面正在鬧饑荒,山下有幾個村子都開始吃人了,我想救救他們。
”
裴一帆本就對二毛多有欣賞,聽他這般說,對他更加敬佩,拍着他的肩膀連聲誇贊。
二毛被裴一帆誇的不好意思,急忙岔開了話題,“裴師兄,今年的種子我已經種下了,七月就能收獲,到時候你們如果還有需要,可以再來,還有第二季,不過得到年底。
”
裴一帆擺手說道,“不不不,這次你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我們那麼多人的口糧不能全倚仗你,接下來我們會自己想辦法。
”
“沒事的,我閑着也是閑着,”二毛說道,“隻要你們有需要,我會一直種下去。
”
“不用,”裴一帆搖頭,“今年一年,再加上明年一年,最晚明年年底我們就要離開雲崖山了。
”
“明年年底你們就能參透神石天書?
”二毛好奇。
“不能,”裴一帆皺眉搖頭,“神石天書暗藏天機,晦澀難懂,以我們的心智和天賦,就算窮其一生也無法盡窺玄妙。
”
“那你們為什麼要走?
”二毛問道。
“因為時不我待,”裴一帆說道,“實話也不瞞你,朝廷一直想要破除封印,放神族回歸,這幾年九州盟各大宗門的前輩一直在與他們對峙抗衡,但是眼下封印已經有了松動的迹象,最晚明年年底,我們就要與朝廷決一死戰了,如果繼續拖下去的話,封印就有被巫師破除的可能。
”
“哦。
”二毛恍然大悟,随即再度問道,“你之前不是說姬道元的悟性最高嗎,明年年底,他能把闡石天書全都悟透嗎?
”
“肯定不能,”裴一帆搖頭,“他最多隻能參悟三成,不過參悟三成就能施展仙法了,對付巫師應該夠用了。
”
“仙法?
”二毛頭一次聽說這個詞彙。
“對,不管闡石還是道石,記載的都是仙法,但凡悟有所得,就可得道飛升,成為比肩神靈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