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成為掌櫃過後便化了名,總不至于讓人喊作牛掌櫃吧,聽他說當時名字還是曹先生取的,同音取的劉字,叫做劉景山。
意思是深遠了一些,但也是希望成為掌櫃過後的牛大能承得起這個名字,也是一種期盼。
陳長生問道:“那曹先生如今還在茶樓說書嗎?
”
劉掌櫃搖頭道:“早些年便不在了。
”
“大概是三年多前的時候,茶樓說書先生一責曹先生便交給了徒弟,而先生自己則是跟着金三爺去了上京。
”
“金三爺回來了?
”陳長生頓了一下道。
劉掌櫃點了點頭,說到:“金三爺是四年前回來的,變化很大,我和曹先生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
陳長生頓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他随身帶來的那一包魚幹。
這可如何是好。
居然都不在了。
陳長生随即又問道:“可曾說過什麼時候回來?
”
劉掌櫃道:“曹先生跟金三爺每年年前都會回來,不過現在也還早着呢。
”
“要回來就好。
”
陳長生将那裝着魚幹包裹遞上,說道:“之前從南邊沿海地方走來,路上遇到了金三爺的故人,便托我将這包魚幹轉交給金三爺,另外還留了兩句話。
”
劉掌櫃聽後愣了一下,說道:“沿海!
?
”
“哎喲。
”
“這得是多遠的路哇!
”
如今這般年頭,莫說是帶着魚幹了,就算是帶封信都尤為艱難,越是路遠便越是難帶,有時候同樣的信發出去十封,能收到一封便已經尤為不易。
故而當劉掌櫃聽其說起此事時才覺得驚愕,連連雙手将拿包魚幹接過。
陳長生道:“那人說他叫黑溜子,另外托陳某帶給金三爺的話……”
劉掌櫃道:“多嗎?
若是多的話我去準備紙筆?
”
陳長生搖頭道:“想來是不用的,那人讓我轉告金三爺,今年魚多,蚌珠也多,都能吃的飽,大夥都好,讓他别太挂記。
”
劉掌櫃聽後愣了一愣。
片刻後回神,他低頭看向了手中包囊包裹着的魚幹,一時有些愣神。
“真是……”
劉掌櫃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覺。
陳長生當初聽那人說起此言的時候也愣了一下,但後來也就明白了。
大概這便是紅塵之中令人捉摸不透的人情味,縱使跨越山水,亦不曾消磨半分。
劉掌櫃舒了口氣,說道:“待金三爺回來,我會代為轉交的。
”
陳長生點了點頭,如此也算了卻了一樁事了。
劉掌櫃問起了他住哪裡,得知其住處的時候便反應了過來,“便是之前陳先生住的那個院子?
”
“正是。
”
“可否缺些什麼?
我差人給你送些去。
”
“掌櫃不必麻煩,陳某在這其實住不了多久,也不缺什麼東西。
”
“那也不成,陳先生當年有恩于茶樓,如今我是掌櫃,自然要報這恩情,你是陳先生的後輩,我亦當以禮相待,既然來了青山城,定也不能虧待了不是。
”
劉掌櫃很是客氣,行比起當初還是夥計時的他,如今卻是真正的圓滑了許多。
隐約之間,陳長生在他身上也有了當初莊掌櫃的影子,許多事情都是牛大看着莊掌櫃一點點學來的。
這是人情世故,夾雜着莊掌櫃身影的人情世故。
或許,這道影子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存在于茶樓裡,又或許某一天後便沒了後來,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如今的劉掌櫃說起話做起事來,身上總是帶着莊掌櫃的影子。
茶樓的茶客甚至也會在某一個瞬間恍惚一下,好似看見了當年的老掌櫃。
這是茶樓的人情味。
就跟陳長生帶來的魚幹是同一個道理。
在陳長生推脫數次之下,劉掌櫃便也沒再強求什麼了,命人備了些上好的茶葉讓陳長生帶回去,這便沒法拒絕了。
“當年陳先生名酒茶先生,好酒,好茶,酒在前,可惜曹先生離開過後茶樓便沒有什麼好酒存在了,這茶滋味不錯,你便拿回去嘗嘗。
”
“那便多謝掌櫃了。
”
陳長生便也沒在茶樓多留,帶着一包茶葉便出了門。
劉掌櫃親自送他出去,一直送出茶樓數十步,直至陳長生說不用再送了,他才停步。
道了句告辭過後,他便望着陳長生一步步走進了街道人群之中。
劉掌櫃望着,瞧着那背影不禁恍惚了一下。
“真像啊……”
他有時候覺得,此人也并非是陳先生的侄兒,而是陳先生當面。
大概也是因此,方才坐在茶樓裡閑談之時,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感覺怎麼稱呼都不對,總覺得是不敬。
他打心底裡佩服陳先生,盡管當初的那段歲月不長,但他仍舊銘記于心,那是茶樓最為熱鬧的一段歲月了。
………
回到小院的陳長生燒了壺水沖了一碗茶。
他不太會沖茶,熱水一沖待涼上片刻便可以喝了,實在是不講究。
但這又何妨呢,難道做什麼吃什麼穿什麼不都是圖個樂意嗎。
狸花貓趴在一旁,看着那茶碗裡冒着的熱氣,它伸出爪子去薅了一下,那熱氣便散了開來。
狸花貓睜大了眸子,對此很是好奇。
一時間跟那茶碗裡冒起的白煙玩的不亦樂乎。
狸花見陳長生喝了一口,它眨了眨眼,問道:“你喝的是什麼水水?
”
“這是茶,不是什麼水水。
”
“茶。
”
“嗯。
”
狸花貓之前倒是聽說過茶,但是一直沒喝過。
“聞着挺香的。
”狸花道了一句。
陳長生撇過頭了看了它一眼,說道:“想嘗嘗嗎?
”
“可以嗎?
”
“自然。
”
“那狸花要嘗。
”
陳長生将碗蓋倒在桌上,随即将茶碗裡的茶水倒了一些在碗蓋上。
狸花貓試探性的上前,嗅了嗅,随即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小口。
“噗……”
狸花貓用手扒拉着嘴,片刻後看向陳長生道:“苦的!
不好吃!
”
陳長生笑道:“茶之有情,人之有意也,狸花隻是如今喝不來罷了,往後說不定就能明白了。
”
“不明白。
”
“會明白的。
”
狸花依舊是搖了搖頭,說道:“苦滋滋的,有什麼好喝的。
”
它很是嫌棄,還特意往一旁挪了挪,離那茶杯遠一些。
陳長生見它這般模樣也不禁笑了起來。
有狸花在,總是不會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