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的營生
三丫年紀小,熬不住,很快倒下睡着了,小腦袋正挨着蕭晏的膝蓋。
小臉睡得紅撲撲的,還流了口水。
這是蕭晏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看一個孩子。
很可愛。
可愛的她,當年卻是一出生就被抛棄。
若不是陸棄娘,她現在早已不知魂歸何處。
陸棄娘對三個女兒居功至偉,對身邊的其他人來說,也是那麼溫暖的存在。
有她,很好。
大丫把三丫抱回去睡覺,二丫打了個哈欠,“算了算了,都睡吧,明早還得早起去拜年。
”
她手裡捏着陸棄娘給她的紅包出去了。
蕭晏看看自己手中一模一樣的紅包,嘴角笑意清淺。
他也有。
他把被褥鋪好,然後伸手。
手在半空裡猶豫了下,還是輕輕碰了碰陸棄娘,“好好躺下睡。
”
陸棄娘實在是困了,也沒回應,倒頭就睡。
蕭晏替她蓋上被子。
想了想,他給阿黃鋪上了它的專屬“狗墊”,然後把它撈上來,放在兩人中間。
這已經是兩個人睡覺的“儀式感”。
外面北風呼嘯,雪花壓倒樹枝,而屋裡,暖意融融,陸棄娘和阿黃,呼吸勻稱,蕭晏把壓歲錢壓在了枕頭下,也閉上了眼睛。
初一一大早,全家都早早起來,換上幹淨整齊的衣裳。
蕭晏身上穿的,是張鶴遙的舊衣。
因為身形相差太大,大丫用張鶴遙的兩件舊衣,替他改出來一件。
“和你從前穿的沒法比,”陸棄娘道,“不過好歹可以換洗,将就着穿,等我有錢了給你買新衣。
”
蕭晏覺得她把自己當成二丫哄。
“這就很好。
”他說。
“走,帶你們出去拜年去。
”
陸棄娘帶着蕭晏和三個女兒,四處走了一圈拜年。
衆人對蕭晏都有些好奇,面對他的時候也是拘謹的。
沒想到,蕭晏竟然還很健談,主動和衆人說起天氣、收成這些事情。
雖然氣質格格不入,但是竟也能和衆人說到一起。
不知是客氣還是真心,或者是傻缺,有個人竟然和陸棄娘道:“棄娘好福氣,這個比張鶴遙更好。
”
衆人都有些尴尬。
沒有人應聲。
那人自知說錯了話,連忙岔開話題。
蕭晏垂眸,看不清神色,但是二丫這個鬼靈精,覺得他被誇得很高興。
在閑聊的過程中,陸棄娘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雖然當時她沒說什麼,但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她一口氣把藥喝下去,高興地道:“我又有賺錢的門路了!
”
“什麼賺錢門路?
”二丫用筷子戳着碗裡用羊湯泡着的餅問道。
“去鑿冰!
”陸棄娘難掩興奮,“你沒聽到嗎?
他們說富貴人家今年上元節流行冰燈,去鑿冰的,一天能賺三百個錢!
”
她扒拉着手指道:“三百個錢,中人抽成六十個,一天還有二百四十個,我從初二幹到十四,這是二、三,四……十三天呢。
十天兩千四百個錢,三天七百二,一共加起來是三兩多銀子!
”
小豬崽是稱重算錢,但是平均下來,一頭豬崽大概三百文左右。
“那可以買十頭豬!
”
“娘,豬買回來也不能光吃豬草,還得給它們買糧呢!
”二丫提醒她道。
二丫不願意家裡養豬。
喂豬髒兮兮的,夏天更是惡臭熏天。
“我以後還可以慢慢賺錢買糧,得先把小豬買回來。
”
養到年底,十個月的肥豬能賣二兩銀子左右,除去成本一兩左右,每頭豬最差也能剩下七八百個錢。
十隻就是七八兩銀子。
若是養兩年,到年底可以賣到四兩銀子,就像她之前去鄉下收的大豬。
不過她等不了,而且中間還有豬瘟的可能性,所以就不冒險了。
“娘,他們議論,是說這個錢不好賺。
”大丫道,“雖說每日三百個錢,但是起早貪黑,還得體力好。
”
“那是當然,容易的話,能給那麼嗎?
”陸棄娘一臉興奮,“我最不缺的,不就是力氣嗎?
”
“可是您在吃藥。
”
“吃藥怎麼了?
吃藥也不耽誤幹活,我現在渾身都是勁。
”
不管幾個女兒怎麼反對,陸棄娘都表示,她一定要去賺這筆錢。
大丫不由看向蕭晏,眼神帶着求助。
她希望蕭晏幫忙勸說陸棄娘打消這個念頭。
蕭晏卻道:“我覺得我身體好多了,我和你一起去。
”
“人家可不能要你。
”陸棄娘道,“你身子太弱了。
”
“我不要工錢,我給你搭把手,他們不會反對的。
”蕭晏道。
多一個人幹活,不要錢,傻子才會拒絕。
可是陸棄娘表示,既然不給錢,傻子才會去。
她不讓蕭晏去。
“你好好養病。
”
“胡神醫說,我沒事了。
我會量力而行,不會逞強的。
”
他能幫多少就幫多少,總不能躺在家裡,看着陸棄娘自己帶病拼死拼活。
大丫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都去了吧。
在家也是閑着,一起去,說不定人家能多給幾個子。
”
二丫道:“我可沒多少力氣。
不過我可以去看看,三丫就在家裡玩,她太小,去河邊不安全。
”
“我也要去,我在岸邊看着你們!
”三丫堅決表示,要和全家人在一起。
陸棄娘道:“行了,都别鬧了。
哪有女孩子去的?
我和你們的爹去,你們就在家。
大丫可以繡花,一天也有十個錢;二丫看着三丫,幫忙做飯收拾家,就這麼定了。
”
三個女兒見她口氣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
吃過午飯,三個女兒回房間補覺,陸棄娘也打算睡一覺。
蕭晏卻沒進屋。
陸棄娘推開窗戶往院子裡看,便看到他正坐在廚房門口。
雪粒子簌簌撲打着廚房紙窗,蕭晏一手拿着根長長的樹枝,另一隻手拿着菜刀削樹枝,木屑簌簌落在積了薄雪的青磚上。
他的手指如青竹般修長,菜刀斜切入樹枝的瞬間,腕骨輕旋,木皮便似春蠶剝繭般層層褪落。
削至枝桠分叉處,拇指與食指忽而錯勁一擰,凍硬的木料竟溫順地裂成兩股細杈。
“蕭晏,你忙活什麼呢?
”陸棄娘笑着問道。
“做魚叉。
”蕭晏擡頭看向她,冬季正午,太陽蒼白如紙,照在他臉上,襯得他越發面如冠玉。
“男人生得那麼好看做什麼?
”陸棄娘小聲嘀咕道,不承認自己是有些嫉妒了。
“你還會叉魚?
”
“不會。
”蕭晏把魚叉在手中掂量了下,“但是可以試試。
”
他也想為這個家,盡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