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帶她祭拜
蔣玄提前準備了馬車。
“上車。
”他笑着對大丫道。
大丫提起裙子要上去,被蔣玄抱住腰送上去。
“給你準備了些吃食和茶水,你随意用。
若是覺得馬車颠簸,也說一聲。
”蔣玄叮囑兩句後就放下簾子,自己在外面趕車。
馬車并不算寬敞,但是顯然是精心布置過的。
車廂裡的座位上鋪着白色狐皮,柔軟順滑。
中間小幾上,準備了紅豆糕、松子等幾樣小食,另外還有一壺梅子茶,都是大丫平時喜歡的。
蔣玄從來沒問過,但是他有細心觀察。
大丫給自己倒了一杯梅子茶握在手中,溫暖順着手心蔓延開來。
車廂角落裡甚至還懸挂了銀香囊,裡面燃着好聞的香餅,香氣淡淡卻又沁人心脾,帶着暖意。
大丫也沒問蔣玄要把她帶到哪裡去,隻安靜地坐在馬車裡,任由馬車行進。
過了小半個時辰之後,馬車開始颠簸起來。
蔣玄提醒了大丫,問她道:“昭昭,感覺還可以嗎?
若是不舒服,我就慢一些。
”
“沒事。
”大丫這才道,“蔣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
“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總不能把你賣了。
”
大丫笑笑,心裡想,原來他也是會開玩笑的。
馬車果然很快停了下來,蔣玄掀開簾子,伸手給她:“來,先下車。
”
大丫扶着他的手臂。
或許是因為下車更容易的緣故,這次蔣玄沒有抱她。
蔣玄似乎一首都很注意距離感,這讓大丫覺得松了口氣。
——她還不習慣和他太近,會有一種壓迫感,即使蔣玄對她一首都很溫和。
蔣玄自己探身在馬車裡翻騰東西。
大丫聽到了木闆挪動的聲音。
她剛才其實就發現了,車廂的木闆下面是空的,踩起來有聲音。
片刻後,蔣玄從裡面拿出來一隻籃子,裡面放着香燭紙錢,另外還有幾樣祭品。
大丫環顧西周,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來到了一處墓地。
“我聽你說了身世之後,自作主張替你查了查,找到了你娘的墳墓,隻是……不太合适,我就私自做主,用你的名義,請人把你娘的屍骨搬遷到了這處。
我替你撿了屍骨……”
大丫的眼眶一下就濕了。
她原本想,等日後有了能力,再去做這件事。
她總不能,花用着娘的銀錢,在家裡捉襟見肘的情況下,還提出過分的要求。
但是沒想到,蔣玄竟然在她完全沒有透露過任何心迹的情況下,就己經幫她把事情做好了。
“這裡——”蔣玄不去看大丫,先提着籃子走在前面,讓她有時間消化和整理情緒。
冬月的風很大,可是站在那高大寬厚的男人身後,大丫覺得沒有那麼冷。
蔣玄沉默地走。
她就沉默地跟着。
“是這裡。
”
大丫看見那漢白玉墓碑上刻着“先妣崔氏潤娘之墓”,雙膝一軟,跪拜下去。
她腦海裡一首有着關于母親的記憶。
母親是愁苦的,但是又是溫暖的。
即使在病中,即使被那個惡魔打罵,她隻要見了自己,依然會把自己攬在懷中,若無其事地教自己念着“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會教自己念“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告訴她,有國才有家;惋惜她是女子,盼望她日後能學男兒一樣自立自強。
娘不甘心于後宅,不想一生被安排。
雖然她的抗争是失敗的,她選錯了人導緻自己凄苦的餘生,但是大丫從來對母親都是敬佩的。
她做的對錯,都是她的選擇,她也自己承受了苦果。
沒有怨天尤人,沒有打罵自己。
二丫對生母有多恨,大丫對生母就有多愛多遺憾。
母親在她心裡種下了一些種子,帶着無盡的不舍和遺憾撒手人寰。
“娘——”大丫伸手觸摸着那冰冷的漢白玉墓碑上的金字,“您終于,做回了您自己。
”
是崔潤娘,沒有冠夫姓,也沒有成為千篇一律的某氏。
她是她自己,她叫崔潤娘。
她來過這個世上,文采斐然,活潑靈動,曾經想過仗劍走天涯,也想過“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皿”。
她是那麼好的一個姑娘,敢愛敢恨。
隻是做錯了一件事,信錯了一個男人,這輩子就葬送了。
蔣玄沉默地把祭品擺上,點燃了一炷香遞給大丫。
大丫低聲道謝後接了過來,然後給母親磕頭上香。
蔣玄則在一旁燒紙錢。
過了一會兒,見紙錢完全燃燒起來,他把剩下的紙錢交給大丫,道:“我準備的酒忘記帶過來,我先過去取。
”
“好。
”
大丫知道,他是想給自己一點兒空間,讓自己能夠單獨和母親說說話。
蔣玄的細緻體貼,從來不在嘴上。
而在行動裡。
蕭晏曾經私下和她說過,“昭昭,雖然蔣玄年長你許多,但是你聰敏無雙,便是比你大上幾歲的,比如雲庭,其實也跟不上你的想法。
”
大丫當時并不是全然理解。
但是她知道,爹不會害她,即使隻從愛屋及烏的角度,也不會。
現在,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大丫其實也沒有什麼話要和母親說。
她總覺得,母親其實一首陪伴着她,保佑着她,所以讓她能遇到陸棄娘,能夠過上雖然清貧但是從不缺愛的生活。
但是蔣玄的情,她領。
過了一會兒,等紙錢都燒完,蔣玄也拿着一壺酒過來。
他撩起袍子和大丫跪在一處,把酒灑在墳前。
“請您放心,”他說,“日後蔣玄定好好愛護昭昭,玄定不會用世俗約束昭昭,會竭盡所能,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成為她想成為的人。
”
說完,蔣玄給崔潤娘磕了三個頭。
回去的路上,大丫挨着前面坐,和蔣玄說着話。
她問他:“你和我娘最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
“主上說,日後他會和皇上建議開女學,讓女子能夠入朝為官。
”
蕭晏說起這些的時候,神采飛揚。
他說,昭昭可以從文,灼灼适合經商,皎皎适合習武。
他不為天下女子,他隻想讓身邊的這些女子,能夠得以施展,不必被拘泥于後院之中。
“談何容易?
”大丫似乎歎了口氣。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蔣玄朗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