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着火把的院子裡響徹着男人們雄壯的口号聲，一二——一二——一二個不停。

　　連楚月也一起，暗暗用力。

　　宋紅梅有些不放心，在楚月身旁小聲問道，“這樣真的可以嗎？
”

　　她雖然一直做農村基層工作，但是就母牛生産還是第一次遇見，心裡實在是沒底。

　　楚月堅定道，“宋大姐，您放心吧，一定可以的。
”

　　這一次楚月不再隻是說“試一試”，而是在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辦成。

　　隻因為，在她眼前，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母牛，在聽到整齊的口号聲之後，竟然開始動了起來。

　　大概真應了那句話，萬物皆有靈。

　　連母女都感知到周圍人都是來救它，救它肚子裡的孩子，所以使出吃奶的力氣，努力蹬着後退。

　　“宋大姐，小心。
”

　　楚月和宋紅梅就站在母牛的屁股後方，牛腳一用力很可能誤傷到她們身上，所以她眼疾手快的拉了宋紅梅一把，兩個人雙雙往後退。

　　當宋紅梅長呼一口氣的時候，院子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激動喊聲。

　　“站起來了！
站起來了！
站起來了！
”

　　有了母牛本身的力量之後，再加上男人們一起使力，就變得輕松多了。

　　等母牛站穩了之後，楚月再一次上前。

　　她沒有心急着再次伸入母牛的産道中間，而是走到前方，輕輕撫摸母牛的脖頸和腦袋，這樣的撫摸能讓母牛熟悉她的氣味，也能給予它一些平靜。

　　楚月摸摸母牛的腦袋，她會努力的，但是母牛自己也必須堅持住。

　　“好。
開始吧！
”

　　楚月重新回到母牛屁股後方，再一次伸手進入臭氣熏天的産道裡面，母牛身體龐大，為了能摸到母牛身體裡的小牛犢子，楚月近乎把整條手臂都伸了進去。

　　她依舊先摸到了小牛犢子的腦袋，然後手掌繞着小牛犢子的腦袋轉圈，似乎還在尋找着什麼東西。

　　楚月越是仔細摸索，越是眉心緊蹙。

　　因為小牛的腦袋已經堵住了母牛的整個産道，卻始終摸不到小牛犢子的雙腿。

　　動物的生産跟人的生産是不一樣的，小嬰兒生出來的時候往往是腦袋先出來，然後再是整個身體。

　　小牛犢子的體型和四肢的特性，必須腦袋和前蹄一起出來，要不然前蹄很可能受傷，生出來之後也可能是殘廢，甚至是一生出來就因為骨折而死亡。

　　楚月想要尋找的就是小牛犢子的前蹄，卻一無所獲。

　　她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手臂抵着小牛犢子的腦袋，将原本已經掙紮到産道一半為止的小牛犢子往牛犢子按回去。

　　村民們還是不信任年紀輕輕的楚月，所以楚月接生的一舉一動，都在周圍人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

　　其中有個眼尖的村民發現了這點，立馬高聲喊道。

　　“你幹啥啊？
怎麼把要生出來的小牛犢子往牛肚子裡推，你到底會不會給牛接生啊？
”

　　“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在瞎胡鬧？
！
有你這麼接生嗎？
我看你就是想弄死俺們村子的牛！
”

　　“不要讓她接生了，快讓她走！
一個小姑娘能幹什麼事情啊！
走走走，你走開——”

　　情急之下，甚至有人直接對着楚月動手，想把她從接生的位置推開。

　　陸戰凜站在另一頭，距離楚月有些距離，又還扛着木架子，根本分身乏術，沒辦法過來保護楚月。

　　但是楚月也不需要陸戰凜的保護，她堅定站在原地寸步不讓，不顧周圍村民們咆哮的話語，依舊把小牛犢子腦袋繼續往牛肚裡推進去。

　　被推搡其實還不是最危險的。

　　因為村民們原本都是扛着木架子，幫助母牛站立起來的，由于人心浮動，還有人松手對楚月動粗，因此力量失衡，木架子發生了搖晃。

　　母牛原本就忍受着生産的劇痛，現在又站不穩，不停哞哞的出氣，後腳再次蹬腿。

　　如果方向要是歪一點，牛蹄子可能一腳就踢在了楚月身上，就母牛的力氣，是可以将一個人的五髒六腑都踢破。

　　楚月先前剛拉着宋紅梅閃躲了一次，但是這一次她一動未動，絲毫沒有害怕，還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給母牛接生上。

　　這一幕，被韓石看在眼裡。

　　韓石在心裡自問，如果此刻在楚月位置上的人是他，他能穩穩站着不閃躲嗎？

　　這就好像是在前線守陣地的時候，當敵人的子彈射過來的時候，他能一動不動嗎？

　　韓石心裡沒有準确的答案，但是他看着楚月的眼神變了，不再像之前一樣的懷疑，無論楚月到底有沒有能力給母牛接生，就因楚月這勇氣，他也願意相信楚月一次。

　　“别說話了！
都别說話了！
”韓石對着村民們高喊一聲，他畢竟是生産大隊的大隊長，又是全村唯一一個念過書的人，相當有威嚴，哪怕是輩分比他大的人，都給面子願意聽他的，他繼續喊道，“我跟宋大姐一樣相信楚同志，讓她來！
誰都不準懷疑！
誰也不準打擾她！
讓她上！
”

　　此時此刻，楚月不上，他們還能找到第二個人上嗎？

　　任何一人都不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

　　有了韓石這些話，村民們紛紛安靜了下來，哪怕心裡不服氣，也不敢再嚷嚷了。

　　楚月的耳根子總算是可以清淨了，她集中注意力在手上。

　　先前，她不斷把小牛犢子的腦袋重新推回母牛的肚子裡，産道裡面相對而言比較大，漸漸地有了一道縫隙。

　　她沿着縫隙把手繼續伸進去，摸到的已經不再是母牛的産道，而是母牛的子宮，不停尋找着。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楚月的整個身體幾乎都貼在牛屁股上，母牛的産道大大敞開着，有一股股臭氣排出來。

　　這實在……不是一件人幹的事情。

　　臭死了！

　　楚月一面忍受臭味，一面伸手不停摸索，沿着小牛犢子的腦袋往下，然後是脖子。

　　繼續往下就是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