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才擠上來啊？

　　 祝曉敏無奈，隻得舉手揮了揮，招呼她過來。

　　 小毛媽看到她，終于松口氣，一路給人道歉，一路擠到她旁邊站着。

　　 車子開穩，售票員開始從前往後擠，一路擠一路喊：“買票了啊，準備好零錢，本路車開往火車站，大家買票了啊……”

　　 小毛媽聽着，有點緊張，向祝曉敏看一眼。

　　 售票員顯然早注意到她，擠過來周圍的都不問，盯着小毛媽說：“同志，你去哪一站，請買下票。
”

　　 “我……”小毛媽捏住衣角，不安的看看祝曉敏。

　　 “我這裡。
”祝曉敏遞兩張一角的錢過去，“我去火車站，你……”說着看看小毛媽。

　　 小毛媽也忙說：“我也去火車站。
”

　　 “兩張火車站。
”祝曉敏說。

　　 售票員向她看一眼，收了錢，手裡的筆劃兩張一角的票撕下來給她。

　　 汽車晃晃蕩蕩一小時，直到快終點的時候，車上人才少了一些，小毛媽也不敢走開，見祝曉敏後邊空出一個座位，這才坐下。

　　 到了終點，祝曉敏下車，回頭就見小毛媽緊緊的跟着自己，忍不住笑一下，離開人群遠一點，這才從兜裡取了幾張零錢出來給她：“這次你放好吧，别再讓偷了。
”

　　 小毛媽見是好幾張，吓一跳，忙隻抽了一張，剩下的往回推：“我……我再有一毛就回去了，不用這麼多。
”

　　 祝曉敏仍然遞給她：“你不是還要給小毛買吃的？
拿着吧，用不完過完節還我就行，我是紡織二車間的。
”

　　 小毛媽遲疑一下，把錢接了過來，嘴裡喃喃的道謝。

　　 祝曉敏不再管她，自己換站牌等車，再坐兩站，下車拐個彎就是食品廠。

　　 剛剛下車，就見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已經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最初稀稀落落，可是短短幾分鐘，就已經鋪天蓋地，一片茫白。

　　 祝曉敏快跑幾步進了廠裡，先向操作間看一眼，見金春秋四個人正在裡邊忙着，這才去辦公室裡。

　　 辦公室裡，馮振興正守着爐子，拿着個本勾勾畫畫，見她進來，忙起來笑問：“曉敏姐回來了，快來烤烤火。
”

　　 祝曉敏把雙手捂在煙囪筒子上，伸長脖子看他手裡的東西：“你在寫什麼？
”

　　 馮振興笑：“這不是明天就新年，我把廠裡今年的賬也算算，明天開始重新記。
”

　　 祝曉敏笑：“今年剛剛起步，要買地，要建庫房，還有好幾台機器的設備，收益是負數才對。
”

　　 馮振興點頭：“好在我們設備都是成本價，明年應該就能收回來了，再往後就是賺到的錢。
”

　　 祝曉敏點點頭，見他桌子上攤着一些賬，拿過來一頁頁的細翻，又說：“雖說你們吃住都在廠裡，這工資還是按時發，大人還好，他們帶着孩子，很快過年，總有要買的東西。
”

　　 馮振興答應：“前陣子也是我們又整外邊的門面，一下子沒周轉過來，過了節就好一些。
”

　　 有了中秋時候的一番話，隔這兩個月，食品廠臨着庫房的圍牆上開了一排窗口，裡邊那邊不寬的夾縫也重新做了屋頂，向着廠裡的這邊做了一道門，裡邊就成了一個長長窄窄的門面，面包擺在裡邊，顧客從窗外買東西，倒是不用在廠門口擺攤子。

　　 祝曉敏見他不管是自産的面包，還是替總廠代賣的方便面和火腿腸、午餐肉之類，樣樣賬目分明，認同的點點頭。

　　 這一場大雪，直到黃昏都沒有停，馮文明快天黑才回來，進門就直跺腳，抱着爐子不撒手。

　　 祝曉敏瞧着他笑：“怎麼你們廠聯歡會後還接着工作？
”

　　 馮文明搖頭：“原本是廠裡有車要進城，想着搭一程，哪知道磨磨蹭蹭不走，這雪一下，一下子又走不了，稍小點才出來，又不敢開的太快，早知道我也坐公共汽車回來了。
”

　　 手腳暖和過來，也拿馮振興記的賬來看，被大哥檢查，馮振興有點緊張，湊過去指：“這個當時人太多，是臨時記的，我後來又重新記在本上。
”

　　 “還有這個，當時那個大叔錢沒有帶夠，差了四毛，是老顧客，就讓他賒了賬，第二天就補齊了，你瞧，後邊記着。
”

　　 “這個是修外邊門面的材料錢，第一次那邊算錯了，又補了一回……”

　　 馮文明看他一眼：“你記清楚，也就不用我看的時候還要用嘴巴解釋。
”

　　 馮振興讪讪的閉嘴，瞧着本子的目光，恨不能搶回來。

　　 她看的時候就沒這反應。

　　 祝曉敏忍不住好笑，向兩人問：“明天過節，你們不回家看看？
”

　　 馮文明點頭：“明天中午吧，一起回家吃飯。
”

　　 馮振興立刻點頭：“我讓秀麗請個假。
”

　　 馮文明答應一聲，把賬本還他，自己坐去祝曉敏對面，烤着爐子說話。

　　 趁着馮振興出去，祝曉敏笑：“你别總那麼嚴肅，振興做的還不錯。
”

　　 馮文明看看她，絲毫沒有剛才訓弟弟的氣勢，低聲說：“我是大哥。
”

　　 祝曉敏“噗哧”笑出聲來。

　　 這家夥還學會擺當哥哥的架子了。

　　 馮文明雖然比祝曉敏大一歲，可是這些年大家都是被她帶着跑，在她面前可撐不起當哥哥的架子，被她笑的有點難為情，摸摸腦袋，自己也笑。

　　 祝曉敏問：“現在回家，不覺得自己是客人了？
”

　　 馮文明愣一下，又笑，想一想搖頭：“我爸媽還是會特意照顧我的喜好，不像對弟弟妹妹幾個，不滿意要敲幾下。
”

　　 祝曉敏含笑：“你離家才十幾歲，回來都這麼大了，還怎麼打？
你弟弟妹妹想來是從小敲打到大的。
”

　　 這麼聽起來，馮家的父母隻是在慢慢适應這個離家多年的兒子，可終究是中間分開十幾年，不像對别的孩子那麼随意。

　　 心裡稍稍安慰。

　　 馮文明“嗯”的一聲，心裡自然也明白，“這樣就已經很好。
”

　　 兩人說着話，常大林帶着一身風雪從外邊進來，見到兩人就笑，站在門口跺腳上的雪。

　　 祝曉敏笑問：“你這是去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