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道過别，作為已經是部隊的首長，陸明峥自然鼓勵幾句，看着狼牙和白桂花一行坐上棍子等人開來的機動三輪，看着幾輛三輪越走越遠，終于消失，祝曉敏這才又推着他折了回來。

　　 這兩年下來，附近大隊的老鄉有上百号人要從廠裡取早點，挑進城裡去賣，這會兒已經排起了長龍。

　　 祝曉敏推着陸明峥回院子裡去，嘴裡說：“今天少了人手，三号院裡沒有人，你再回去躺躺，我去給你熬粥。
”

　　 陸明峥搖頭：“一頓兩頓的不要緊，随便什麼吃點就好。
”

　　 祝曉敏笑：“隻是一些粥，還不是随便吃吃？
”說着話，已經推到屋子門口。

　　 陸明峥又提議：“總躺着也難受，你放我在院子裡坐坐就好。
”

　　 這個時候，已經進入陽曆三月，春光正好，早晨卻還是有些寒意。

　　 祝曉敏反對：“這會兒天還涼，你想出來，等太陽起來再說。
”

　　 把輪椅轉個身，扶他進去。

　　 陸明峥見她堅持，隻能苦笑：“總在炕上躺着，人都要廢了。
”

　　 想想也是。

　　 祝曉敏說：“不然我把輪椅也搬進來，你在屋裡坐着，門開些，能有風進來，又不太冷。
”

　　 陸明峥有些過意不去，在自己腿上捶一下，低聲說：“是我拖累你。
”

　　 “這才多久，又不是好不了。
”祝曉敏說着，扶他先靠在炕沿上，自己出去又把輪椅搬進來，再扶他坐回去。

　　 陸明峥自己蓋了毯子，嘴裡說：“你去忙，不用管我了。
”

　　 祝曉敏想想他最近再沒有發病，風大夫也就在裡邊的屋子裡，倒也放心，确定他不冷，把屋門半開，囑咐他有不舒服就喊風大夫，自己去三号院做早飯。

　　 陸明峥看會兒書，漸漸有些無聊，見椅子上有祝曉敏剛剛收回來的衣服，就過去一件件疊起來，一個個櫃子打開，把衣服歸類放進去。

　　 要關上的時候，瞥眼見櫃子裡另一格，挂着他的軍裝，下邊整齊的疊着幾件軍綠襯衣，

　　 陸明峥愣一下，不自覺的伸手輕輕撫摸。

　　 如果他退役，這些衣服就再也穿不上了。

　　 雖然早幾天已經想好，可這一刻，還是說不出的舍不得。

　　 手順着外衣滑下來，又按上襯衣，順着向裡撫過，不經意間，手指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陸明峥撥開衣服去瞧，見是一個很小的皮箱，大概隻比大開本的書大一點，看起來很是陌生，可是上邊軍用的标志，又顯示那是他的東西。

　　 陸明峥有些奇異，伸手拿了出來，放在自己膝頭，把小皮箱打開。

　　 小皮箱的最上邊，擺着幾枚功勳章，有二等功，也有三等功，倒是似曾相識，像是自己幾次立功得的，但像是少了幾枚。

　　 看來，是幫他收拾東西的人，把這些放在這個小皮箱裡，但又沒有收全。

　　 陸明峥判斷。

　　 功勳章的旁邊，是一支英雄71A工業繪圖鋼筆，已經有些舊，但是盒子還在，看得出來保存的很細緻。

　　 這支筆，他完全沒有印象。

　　 陸明峥拿起來看好一會兒，實在想不起這是哪裡來的，心裡想，或者是幫忙收拾的人弄錯了。

　　 鋼筆放在一邊，就見功勳章下邊居然是兩雙襪子。

　　 襪子很新，花式看起來卻很老，規規整整的擺在那裡，顯的很鄭重。

　　 這個東西，怎麼和功勳章擺在一起，看起來很是怪異。

　　 陸明峥搖搖頭，又把襪子拿開，卻見下邊是一些信封，用一根橡皮筋紮着，厚厚的一疊，最上一封信封上是祝曉敏的字迹。

　　 怎麼祝曉敏給他寫過這麼多信？

　　 還是還有别人的信？

　　 陸明峥想着，手指在信封上撫過，想起祝曉敏鮮有的寫的幾封信，往往都是遇到過不去的事，歎口氣，并不想打開，又放了回去。

　　 也就是放信封的時候，就見小皮箱的底部，放着一個亮白的鐵盒子，盒子隻有巴掌大，也不很厚，卻做的很是精巧。

　　 這是什麼？

　　 這個東西更加奇怪，陸明峥伸手去拿，可是盒子拿起來，手卻被絆住，仔細去瞧，是盒子上有一條細細的鐵鍊子，扣在皮箱的底部。

　　 這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陸明峥更加奇異，把扣子打開，把盒子拿起來擺弄一圈，也沒有看出來盒蓋在哪邊，仔細轉着圈觀察一周，這才發現盒子的側面有兩個米粒大的小珠子。

　　 陸明峥按一按，小珠子陷下去，一放手，又彈起來，盒子并沒有動靜。

　　 陸明峥用手指滾一滾，小珠子轉幾下，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陸明峥想一下，兩個手指捏着兩個小珠子向裡滑動，就聽“嗒”的一聲輕響，盒子的頂端已經彈開，居然就是盒子的開關。

　　 這麼精巧的盒子，會裝着什麼？

　　 陸明峥有些好奇，蓋子打開，口向下抖一抖，見有東西滑出來，用手捏住拽了出來，順手抖開，一眼看去，居然是一件三角形的，粉紅色的，女式的……小衣服。

　　 隻這一眼，陸明峥瞳孔頓時一縮，腦子裡如響起一個炸雷，一陣又接一陣的轟鳴伴着劇痛，驟然襲來。

　　 “啊！
”猝不及防，陸明峥大喊一聲，膝蓋上的小皮箱砰然落地，整個身體猛的一縮，一頭栽下輪椅，雙手抱着頭，整個人痛苦的蜷縮成一團，腦子裡卻仍然無法抗拒的去想。

　　 怎麼會？

　　 那個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他這一生，除去祝曉敏，沒有再接觸過任何女人的内褲，可就算是祝曉敏的，也大多沒有印象，唯有這一件，是他一生的痛苦之源，讓他終此一生都難忘掉。

　　 當年，他和祝曉敏被人從守林人小屋拖出來，這條内褲就套在他的頭上，拉着他遊街，接受萬衆的圍觀和嘲笑，整整三天不許取下來。

　　 就連最後他們屈服，被拖着去扯結婚證，這條内褲也還是套在他頭上的，直到所有的一切結束，他們被送了回去，她才憤憤的把内褲從他的頭上拽下來，用剪刀一剪一剪的剪成碎片。

　　 他記錯了嗎？

　　 難道，那條内褲沒有剪掉，而是被什麼人收了起來？
否則，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陸明峥不知道，可是他越是拼命去想，頭越疼的像炸裂一樣，緊咬着牙，喉嚨裡卻發出一陣抑制不住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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