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少鄰并，草徑入荒園，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
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緊接着，孩子們都跟着背了下去，三十多個孩子，都沒有一絲的猶豫，聲音朗朗。

　　 石美君氣的臉白，連聲喊：“别背了，别背了，行了！
”

　　 隻是孩子們一背開，哪裡肯停，一口氣背完。

　　 石美君氣的要死，可是知道現在發作隻會影響考核成績，隻得咬着牙把怒氣壓下，直等孩子們背完，才說：“學一首詩，不是隻會背就行，還要知道它的意義，還有，我們今天要學的是‘推敲’這個詞。
”

　　 在黑闆上寫下“推敲”兩個字，開始講，“當初賈島寫這首詩的時候，拿不準是用‘推’還是用‘敲’，騎在驢上反複做‘推’、‘敲’的手勢，看到的人都很驚訝，隻是他思考的太過專心，撞上……撞上……”

　　 講到這裡，一下子卡住，一時說不上來。

　　 最先發言的小姑娘大聲說：“撞上韓愈的儀仗隊。
老師，你是不是不知道韓愈是誰？
”

　　 “噗！
”祝曉敏沒忍住，低低笑了出來。

　　 旁邊教委的女同志也忍不住莞爾，低聲說：“這小姑娘很機靈。
”

　　 祝曉敏點點頭：“她叫許小雨，一直是二班的第一名，今年要畢業了。
”

　　 女同志連連點頭：“怪不得。
”

　　 兩人說話這會兒，教室裡的孩子已經笑成一團，任憑石美君怎麼喊，就是停不下來。

　　 後邊教委的一個男同志皺眉，低聲說：“怎麼這樣的也想當老師。
”

　　 姜見成坐在他旁邊，也是說不出的尴尬，悄悄在祝曉敏肩膀上捅一下說：“祝幹事，讓孩子們停停。
”

　　 祝曉敏點頭，慢慢站起來往前走，向孩子們笑說：“同學們都很棒，隻是現在是上課，大家還是安靜一下。
”

　　 其實她不用說話，隻是往前一走，孩子們已經漸漸安靜下來。

　　 石美君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低聲說：“祝曉敏，你幹什麼？
”

　　 祝曉敏轉頭看看她，伸手把桌子上放的教案拿過來，掃一眼說：“石老師，講課不能照本宣科，這首詩孩子們學過，更容易和你互動，課堂氣氛本來可以很好，可惜你不懂得把握，再講下去也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

　　 “你……你怎麼知道我不行？
”石美君氣極，伸手去抓她手裡的教案。

　　 祝曉敏手往後一撤躲開，盯着她說：“石老師要證明自己行，那就請你把這首詩背一遍。
”

　　 “我……”石美君張口結舌，慌張的看一眼教室後邊的評委，才結結巴巴的說，“是……是……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隻會背一句啊？

　　 祝曉敏揚起的眉毛還沒放下，孩子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教委的女同志歎口氣，搖搖頭說：“祝幹事說的不錯，繼續下去隻是浪費大家的時間，我看就到此為止吧。
”

　　 另幾個人也都跟着點頭，站起身來。

　　 石美君急了，忙喊：“那……那怎麼成？
你們不讓我講完，就……就不公平……”見那幾個人要走，沖上來要攔，哪知道剛邁兩步，突然臉色慘白，“啊”的低喊一聲，後退兩步靠在牆上。

　　 “皿，流皿了！
”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孩子突然喊起來。

　　 大家順着孩子的手指看去，就見石美君的褲子已經濕了一大片，褲腳滴滴嗒嗒的淌下皿來。

　　 女同志吃一驚：“她要生了，快！
快叫她的家人，她男人呢？
快送她回去，接生婆有沒有叫好？
看要不要送衛生所？
”

　　 另一個男同志也連連搖頭：“這不是搗亂嗎？
”

　　 這裡做老師的評選工作，老知青們全體退出，别的人都去上工，謝承志和陳丹青一個負責接待縣裡和公社的人，一個負責安排評定的程序，都等在門外。

　　 之外，還有三個大隊孩子們的家長和附近村子裡不上工來看熱鬧的一些大嬸，聽到教室裡亂成一團，都亂紛紛的擠了進來，一看石美君的樣子，一時都面面相觑，齊宜珊和郭星琪愣一下，隻好沖上來扶住她。

　　 女同志急的跺腳：“快叫人啊，你們愣着幹什麼？
”

　　 江星宇一愣苦笑：“我們實在不知道叫誰。
”

　　 “為什麼？
”女同志錯愕。

　　 陳丹青說：“叫聶一飛吧，好歹他們住在一起。
”

　　 江星宇點頭：“我馬上去！
”說完轉身就跑。

　　 女同志更不解了，向祝曉敏問：“怎麼這位同志的男人不在這裡？
”

　　 祝曉敏隻得說：“她離婚已經三年了。
”

　　 離婚三年了，現在卻要生孩子？

　　 什麼情況？

　　 女同志一愕，隻是現在已經顧不上問，隻是說：“快想辦法吧。
”

　　 祝曉敏點頭，向外喊：“來幾位大嫂幫忙，扶石知青去打谷場。
”又轉頭向陳丹青說，“你去叫隊裡的拖拉機，去打谷場等着，等她下去馬上去鎮衛生所。
”

　　 “好！
”陳丹青點頭，也拔腿沖了出去。

　　 外邊看熱鬧的婦女也反應過來，一個大娘連聲說：“對對，可不能生在這裡，扶她去打谷場。
”

　　 另一個大嫂也說：“叫個接生婆吧，我瞧這樣子撐不去衛生所，不如送回家去。
”

　　 可是不管是叫接生婆還是送衛生所，都得往打谷場方向走，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已經有兩個有力氣的大嫂把石美君架起來，拖着出了教室，往坡下跑。

　　 石美君已經疼的滿頭是汗，隻覺得孩子不斷的往下墜，說不出的難受，掙紮的喊：“不……不行了……你們……你們慢點……”

　　 隻是前前後後的人都鬧紛紛的，她的聲音嘶啞破碎，根本聽不清她喊什麼，有一個大娘說：“你别喊了，留點力氣一會兒生孩子。
”

　　 看着那一群人鬧哄哄的下坡，祝曉敏這才回頭，向教委的幾個人抱歉的說：“好在别的老師都已經講完課，不影響後邊的評選，幾位先去大隊部坐坐吧。
”

　　 謝承志立刻說：“是啊，我陪幾位去大隊部坐坐。
”向祝曉敏使個眼色，示意她不用管，自己讓着幾人去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