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曉敏聽着，忍不住就笑了出來，低聲說：“我也沒想到。
”

　　 因為棍子那些人和食品廠合作，她接觸過幾次，聽棍子說過，很多原來和他有過節的混混兒，現在都跟着白桂花，變成兄弟了。

　　 京城的這些混混兒，雖然都是自稱頑主，可又來自不同的階層，有一些是大院子弟，有一些卻是胡同裡的貧民子弟，平時都是橫着身子梗着脖子誰都不服的主兒，不同陣營的頑主遇到，經常就是一場群架。

　　 而棍子這一群就是胡同裡的貧民子弟。

　　 這幾個月，棍子這一方的人替白桂花忙生意，和好幾個群體的頑主争地盤，打過好幾架，後來都是白桂花和狼牙出面，先是大打一架，把對方打趴下再來講理，再請吃頓飯，分些生意過去。

　　 短短幾個月，居然就統一了四九城的頑主。

　　 而這些人都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平時走大街串小巷，呼朋引伴，對京城是無比的熟悉。

　　 這一次聽說是白桂花的事，不管是哪個陣營的頑主，都統一集結，不要說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就是有隻蒼蠅要飛出京城，頑主們也能數數有幾條腿，居然就這麼把妞妞封在了京城。

　　 祝曉敏沒有顧上感歎，又問：“陸明惠呢，你們抓她，是有了證據之後？
”

　　 陸明峥點頭：“人贓俱獲，那幾個人抵賴不了，單隻一個拐賣兒童，我們咬住不放，他們就得吃槍子兒，後來公安又說出妞妞是烈士遺孤，他們已經慌了，供出了明惠。
”

　　 “陸明惠呢？
怎麼說？
”祝曉敏問。

　　 陸明峥搖頭：“我怕你們擔心妞妞，就和公安說，先把她押起來，等我過去再審。
”

　　 祝曉敏問：“如果是她的主謀，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

　　 拐賣兒童，這可是吃槍子兒的事。

　　 可是，那畢竟是他妹妹。

　　 陸明峥瞬間沉默，隔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她雖然是我妹妹，可不代表她能犯法，這件事……能救她的隻有江嫂。
”

　　 祝曉敏抿唇：“是啊，如果她知道是你妹妹……”

　　 如果陸明峥替她求情，就是看在他的份上，江嫂也隻能同意和解。

　　 聽她聲音變冷，陸明峥苦笑，隔着被子握住她的手，輕聲央求：“曉敏，這件事，我們……都不插手，好不好？
”

　　 “不插手？
”祝曉敏揚眉。

　　 陸明峥點頭：“我知道，這對妞妞不公平，可是……我沒有辦法非要嚴辦明惠。
”

　　 “可是，即使你什麼都不說，江嫂聽到陸明惠的名字，就知道她是你妹妹。
”祝曉敏定定的看着他。

　　 陸明峥點頭：“所以，我說對妞妞不公平。
”

　　 祝曉敏垂眸，心裡默默的思索。

　　 這件事，已經走到這一步，妞妞是烈士遺孤，她的失蹤驚動了軍警雙方，綁架的人供出陸明惠，陸明惠被抓，已經是蓋都蓋不住的事實。

　　 也就是說，陸家也會很快得到消息。

　　 那麼，陸家會怎麼辦？

　　 祝曉敏閉上眼，默想陸家幾個人做事的風格。

　　 陸正為人剛正到近乎刻闆，知道這件事必定震怒，不讓陸家的人插手。

　　 可是段思甯是一個控制欲極強，又很護短的人。

　　 再加上一個強勢又自以為是的陸明書。

　　 她們知道了，一定會想辦法救陸明惠。

　　 而以陸家在軍界的聲望和人脈……

　　 祝曉敏突然發現，即使陸明峥真的和她站在一起，極力為妞妞讨回一個公道，也未必能夠做到，最大的可能，不過是一個魚死網破。

　　 魚死網破的意思，是在他們一再堅持下，陸明惠付出代價，陸明峥和家人決裂，而在段思甯和陸明書的打壓下，江嫂在京城，甚至任何一座城裡，都沒有立足之地，隻能回鄉下。

　　 這些，還不把她自己計算在内。

　　 陸明峥見她久久沒有說話，不确定的喊：“曉敏。
”

　　 祝曉敏擡眸，向他直視，輕聲說：“這件事，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們不能代替江嫂原諒陸明惠。
不管怎麼說，你是陸家的人，這件事，審完陸明惠之後，你就可以不再出現。
”

　　 他也想知道，陸明惠為什麼要綁架妞妞。

　　 陸明峥點點頭，還是又問：“你呢？
”

　　 祝曉敏笑笑：“除你之外，我和陸家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可是江嫂和妞妞是在我家裡住着的，她們的安危我不可能不管。
”

　　 也就是說，她答應陸明峥不插手這件事，卻不答應自己也不管。

　　 陸明峥看她一會兒，微微搖頭：“曉敏，相信我，我不完全是為了明惠，更多是為了你，為了江嫂。
”

　　 兩敗俱傷的局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祝曉敏點點頭：“我知道。
”調整一下身體，打個哈欠，揮手說，“你别說話了，我要睡會兒。
”側過頭，不再理他。

　　 這是她的話已經說完了。

　　 陸明峥無奈，替她掖一下被角，自己坐去剛才謝承志坐的椅子裡，也靠着牆閉眼休息。

　　 天亮不久，江嫂和大英子兩個人已經帶着早飯過來，除去炖好的豬腳湯，還有十幾顆雞蛋。

　　 祝曉敏還是昨天晚上在産房裡吃過碗粥和雞蛋，生産又耗了大力氣，再隔這一晚上早就餓了，自己大口喝湯，催着讓陸明峥剝雞蛋，連着吃了八個，大半桶豬腳湯喝的幹幹淨淨。

　　 江嫂又是笑又是勸：“你慢點吃，也不怕噎着。
”

　　 祝曉敏喝下最後一口湯，深深吸一口氣，又滿足的籲出去。

　　 江嫂遞手絹給她擦嘴，這才說：“詩文一早去考試，說是中午過來看你。
”

　　 祝曉敏擺擺手：“她自己都挺個大肚子，也不用來，我明天就應該能出院了。
”說到這裡想起來，催陸明峥，“孩子呢？
你去看看，怎麼還沒抱來？
”

　　 好像昨天聽到，要在育嬰室留一晚。

　　 陸明峥無奈：“現在還早，醫生護士剛開始查房。
”

　　 “哦！
”祝曉敏應一聲，向他揮手，“你該忙就去忙，不用守着我。
”

　　 是讓他去忙審陸明惠的事。

　　 陸明峥不走：“等我看過孩子再說。
”

　　 “你昨天不是見過？
”祝曉敏問。

　　 陸明峥握住她的手，含笑說：“還想再看看。
”

　　 昨天他心急妞妞，還糾結着陸明惠，雖然看到女兒，可真沒有多少心情細看。